当下催动真气想御风而起,足尖甫一离开地面,骤然感到身周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铅般凝重,竟将她的身形硬生生拖住
雁鸾霜暗吃一惊,默念流光无意诀,再次起身。
这次,她摇摇晃晃抬升至丈许,双肩上宛若被一座越来越沉的山岳牢牢压住,再难提升。
她勉力御风绕过喷泉,朝宫门方向飞出五六丈,速度尚不及平日的半成,体内真气却耗损倍增。
雁鸾霜心中越发诧异,只好降下身形,那股沉重的力量亦随之迅速消失。
饶是她自幼修炼玄门无上仙功,慧心通明,不染尘埃,此时此刻,也不禁生出一丝仿徨。
世上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一个地方
林熠、青丘姥姥和盘念大师又在哪里
她定了定紊乱的思绪,心神又变得清明,方才举步走上延伸向宫殿正门的白玉石阶。
「叮铃、叮铃─」
静谧里隐约传来悦耳空幽的鸣响,是一排悬挂在宫门琉璃瓦下的金铃在驿动,风不再寂寞。
她走进这像皇宫般巍峨的大殿,光线更加幽暗。
到处都是白骨,有些骷髅的手里紧抓着锈去的长枪,头颅却滚落到了一旁的殿柱下,双目空洞地盯着雁鸾霜,不知是恨还是怨。
地上铺的是一排排纯金金砖,拖曳着雁鸾霜孤独的影子,徐徐向前移动。
她的身上升起一股无端的寒意,望向宫殿正中被劈成两半的皇座。
皇座上曾经绚烂光滑的绫罗绸缎,早已化作一条条灰色的泥尘,风一吹,便不住地剥落。
也许,曾有一支大军挥舞着刀剑,气势汹汹杀入这座大殿。
最后的守卫者与入侵之敌进行了殊死的搏斗,而结局不问可知。
只是胜利者到哪里去了为何这段历史与这片世界被尘封于此
雁鸾霜搜遍观止池珍藏的所有典籍掌故,也寻找不到能与眼前景象相对应的只字片语。
忽然,她发现在倒塌断裂的皇座后,露出一道面对穹顶的秘道入口,入口周围横七竖八堆迭着十数具残骸,每一具残骸上都戳着几十枝刀箭,如今看来依旧触目惊心。
这该是一条逃生通道,不知那位破城之主,是否幸运地躲过了追杀
雁鸾霜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顺着台阶走下秘道。
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雁鸾霜功聚双目。
两边是巨大花岗岩砌成的墙壁,宽阔的走道足可容纳马车自由驱骋。
顶上一盏盏宫灯里的灯油早就燃尽,一脚踩下去,尽是「喀喇」「叮当」的响声,那是白骨和兵器折断的声音。
风声在地道入口处呼呼哀嚎。
身后的那一小团微光渐行渐远,雁鸾霜走出了十余丈。
突然,走道深处轰鸣起一人的大笑,后又冷冷道:「你为何还不动手」
虽然那声音听上去模糊隐约,可是雁鸾霜的眼睛还是一亮。
因为,这正是林熠的笑声
林熠不是自己醒的,弄醒他的人是卓方正。
当天地塔突然爆裂崩塌,一束由地底飙射奔腾而出的白色光柱,却将正在塔外守候的所有人也裹了进来。
卓方正也是其中之一。
他昏昏沉沉苏醒过来的时候,便发现自己不可思议地趴在这条走道内。
不但正与一颗骷髅头做亲密接触状,身子下更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白骨,他不由倒吸了第一口冷气。
接下来,他站起身,瞧见了五六丈外倚在石壁旁昏迷不醒的林熠。
卓方正第二次倒吸一口冷气,不过他很快由惊转喜,因为他发现林熠的情况很不妙。为了谨慎起见,他轻轻唤了两声:「林教主,林教主」
如他所愿,林熠面如死灰,浑身浴血毫无反应。
卓方正定下心来,走到林熠身前灌气于指,连点十数下,将他周身的经脉封得严严实实无一处遗漏,这才大松了口气。
同时也明白到林熠在闯天地塔时,必定受了极重的内伤,真元损耗更是难以计数,否则纵是昏睡中,又岂容自己轻而易举近身封闭全身的经脉
卓方正制住了林熠,暗暗想道:「老天开眼,让这魔头落在我的手里,我且弄醒他,问上一问再做了断。」
他一脚踹在林熠胸口的檀中大穴上,足尖透入一股劲道振动经脉。
林熠受痛猛醒,眼前黑影朦朦,好半天才看清楚是卓方正。
林熠心知不妙,先不动声色地流转真气,发觉经脉凝滞,丹田如铅,就知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动了手脚。
当下一言不发,又把双目缓缓合起,暗自运用幽游血书里记载的「冲空导脉」绝学,打通受制经脉。
卓方正冷冷盯着林熠,见他旁若无人自顾靠墙休养,忍不住火往上窜。
他努力压制住怒火,寒声问道:「我师妹呢,你把她怎样了」
林熠全神贯注地冲经导脉,不敢稍分心神而致前功尽弃,只冷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卓方正勃然大怒,俯下身「啪啪」连抽林熠面颊,低吼道:「我在和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为何不答」
林熠真气受制无力抗拒,脸颊立时肿起老高。他满不在乎伸手拭去嘴角的血丝,瞥了眼卓方正,又把眼睛闭上。
卓方正注视林熠片刻,忽然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林教主没有想到罢你的报应来得如此之快那晚在街头你好威风啊,一手折断了卓某的乳玉仙剑,逼得我险些蒙羞自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日老天教你落入我手,还有何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