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寂虽多少察觉到了其中玄机,可自忖必死无疑,纵是勘破大乘之境,修得倪姥姥那般的身手,又能如何
在鹤仙人神鬼莫测的修为面前,仍旧不堪一击。
他没了这分患得患失之情,每日的修炼过招反而能够更加专注从容,而忘机丘所在的位置,又正是整座方丈仙岛灵气最为充盈的地方,更远非普通的仙山灵峰可比。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摆在眼前,丁寂就是想不有所突破也难。
这时鹤仙人已想通了其间种种关节,暗自摇头道:「这少年天分既高,又曾受名师指点,小小年纪便参悟了诸多上乘绝学,窥望忘情之境。如果假以时日,莫说跻身大乘高手,便是羽化成仙亦大有希望。」
联想到自己当年一念之差,为趋避凶险而转修散仙,以至於身陷仙劫命悬一线,不禁悲喜交集,感慨万千,更夹杂著一丝对丁寂的嫉妒与艳羡。
他忽地转念寻思道:「就算得到了化解戾气的法门,我能否熬过这场仙劫仍在两可之间。虽说为了找些奴才办事,我当年也曾传授了些本门的神功给百流等人,却尽都有限得很,远谈不上得到贫道的真传。」
他端详著丁寂,接著又想道:「万一我逃不过仙劫,本也是天数,但一身绝学就此失传,不免可惜。若能将这少年收为弟子,传我衣钵,贫道百年之後又何患後继无人只是他对我敌意甚深,这可有些麻烦。」
鹤仙人想得正入神,突然听见丁寂低低一哼,唇角血丝溢出,头顶上的元神剧烈颤动,发出「嗤嗤」的怪异响鸣,一道道妖艳光华忽明忽灭,晃动不停。
原来他此刻体内流转的大半真气终非自己修炼所得,雄浑是雄浑了,却如同杂牌军般,一到关键当口上难免要出差错。
假如这事放在平时,多半也就有惊无险的过了。
偏生眼下丁寂正处於天人交战、渡劫叩关的要命节骨眼上,别说真气岔道,即使一些轻微的干扰也会引得走火入魔,丹田真元暴裂而亡。
鹤仙人目光如炬,自然一眼便能瞧出裏头的奥妙与凶险,心下却迟疑道:「若要帮他导引真气,护持心脉,原也不难,但或多或少都需耗损去贫道的真元,於我日後抵御仙劫可大大的不利。」
需知真气和真元仅只一字之差,但有天壤之别。
平日裏消耗再多的真气,只要能静心打坐休养,无需多少时间就能补回,然而真元却是这些仙林高手通过数十年,乃至上百年苦修方始积聚得来的仙家精华,实乃安身立命的根本所在,一旦受损,吃再多的人参首乌也折抵不来。
这便譬如有人将家当存入钱庄,每日取出利钱当作零用自不在意,但要让他把本金也提出来赠与他人,任谁都会斟酌再三。
鹤仙人这一犹豫,丁寂的情势已更加恶化,「哇」地吐出一蓬热血,肉躯向後软倒在树壁上,元神「嗤嗤」扭曲,异光越来越浓。
鹤仙人一凛:「那门心诀尚未到手,这娃儿还死不得。」探出左掌按在丁寂胸口,催动丹田真元,一股纯厚的洪流自掌心喷薄而出。
想这鹤仙人是何等的人物,神功一发当真是立竿见影。
丁寂的元神缓缓平静下来,那蓬异光渐淡渐消,呼吸亦随之变得平和细缓。
鹤仙人见状,不知怎地心裏也是一松,却又苦笑道:「他如今物我两忘,浑不知晓贫道正不惜真元襄助渡劫,即便知道怕也不会感激於我。
「嘿嘿,想我显赫一生,到头来居然心甘情愿替个对自己满怀仇恨的少年护法老天爷开的这玩笑可不算小。」
他一出手,足足又是两个多时辰。
丁寂头顶的元神开始缓缓下沉,收回肉躯,顺利渡过了大劫。
鹤仙人收掌调息,想著自己还没占著便宜,却先将大把的真元给赔了进去,真正是报应不爽。
可奇怪的是,见到丁寂安然渡劫,他的内心深处竟对耗损真元的痛惜淡了不少。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丁寂悠悠醒转,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身上还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隐隐散发著清幽淡雅的香气。
在他头顶高悬著两盏华丽的琉璃烛台,将屋裏照得一片通明,门边还有两名十五六岁容貌秀美的小道姑亭亭侍立,像是专事照料自己的。
他心裏一奇道:「这是什么地方,想是那老道硬的玩不成,又和我来玩软的」
丁寂却不清楚,鹤仙人为助他渡劫耗损真元,需得精心休养一段时日方可复原。
而这段期间若再将他留在忘机仙树裏,万一捣起蛋来可不是闹著玩的,因此才吩咐百流道人将丁寂移转到暖云阁内好生看护。
这时丁寂已觉察到体内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由又惊又喜,但随即又沮丧道:「我落在这鬼老道的手裏,迟早难逃一死,修为再高又有何用」
他躺在床上粗一估算,蓝关雪、金嗓子等人逃出方丈仙岛也有十多天了,不知是否正在邀集北海同道,准备大举报复可见识过鹤仙人独步八荒的手段,内心裏仍觉得他们还是不要来为好。
另一桩让他记挂的事情便是卷心竹,而今性命操诸於他人,自无暇再为楚儿寻找此宝尽复秀颜。也不晓得爹爹有没有收到自己的留书
那旁两名小道姑见丁寂苏醒,双双走到床前。
左边脸蛋稍圆的那个说道:「丁公子,您醒了这儿是暖云阁,我和云笙师妹奉岛主之命前来侍奉。您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等定会尽力满足。
「不过岛主特意吩咐,请您万勿走出云阙宫,以免陷入九川十日阵,迷失了方向。」
丁寂心道:「这小道姑说的客气,却依旧是将我软禁了起来。既来之,则安之。管那鬼老道葫芦裏卖的是什么药,我誓死不用化功神诀,量他也无可奈何。」
他从床上坐起,右边那名叫云笙的小道姑赶紧俯身,拿起床下的靴子就要替了寂穿上。
丁寂伸手接过,轻笑道:「我有手有脚,这点小事便不劳动两位姐姐了。」
他收拾停当下了床,见身上的衣衫业已换了,那柄雪朱仙剑亦被放在了枕头边。
那圆脸小道姑道:「岛主交代,丁公子若想到屋外走走并无不可,但须由我等随行,免得公子误闯禁地,引起不必要的尴尬。」
丁寂闻言也不在意,取剑负上道:「不错,我初来乍到,正需两位做个向导。」
他推门出屋,见暖云阁外是一座幽静的花园,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