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寂忍疼笑道:「老金,你不妨想想看,这天底下有哪儿的水会是咸的」
金嗓子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是海水。」说到这裏,他眉头一拧,低咦道:「难不成这水来自海裏,所以才又苦又涩」
丁寂道:「要是我猜的不错,蓝大哥他们无意中挖通的地下河,十有八九与北海相连。咱们只消经这地道转入河中,顺水势潜行,便可不费吹灰之力从岛上脱困。任九川十日阵如何奇妙,也形同空置。」
金嗓子明白过来,突然「啊哈」一声怪叫,将丁寂兴奋地抛起,手舞足蹈道:「妙极,妙极,我老人家终於能离开这鬼地方啦」
万事休叹道:「这么简单的法子,为何我们没能早几年想到」
金嗓子见脱困有望,心情极是舒畅,嘿嘿道:「那时候咱们体内的戾气未解,纵是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况且谁晓得这岛下竟藏有暗河能够直通北海」
司徒三绝道:「夜长梦多,我们这就走。而後广邀同道,回过头来再将这方丈仙岛夷为平地,一雪数十年被囚之辱」
蓝关雪本就是快意恩仇的雄飞人物,闻听司徒三绝之言,禁不住拊掌赞同道:「对,就这么干」
丁寂猝不及防给金嗓子抛到了空中,知他是喜极忘情,也不以为意,身形顺势一飘一折落回地上,却发现倪姥姥悄然回到树下,望著众人一言不发。
他愣了愣,省悟到其中原委,暗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事仍需著落在草道人的头上。他走上前去,用肩膀不著痕迹地撞了撞草道人,打了个眼色低声道:「二哥」
草道人一扭头看到了树下站著的倪姥姥,已然会意,哼了声道:「两条腿都生在她自己的身上,要走便走,要留便留,难道还要我上门去请」
他的话音虽不高,却一字不漏落入倪姥姥的耳朵,当下她一股羞恼情不自禁涌上心头。
方才与草道人的争执言犹在耳,倪姥姥此刻即便老脸再厚,亦绝不愿低头,於是故作不屑地冷笑道:「放心,我就算老死在方丈仙岛,也绝不借用阁下的地道逃生。」
丁寂笑嘻嘻地说道:「姥姥,若是咱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岂不非常的孤单寂寞」
倪姥姥淡淡道:「老身独来独往惯了,你们滚得远越好,正可让我落得清静。」
丁寂走到倪姥姥身边,抱腿一坐道:「你要下棋怎可没伴,不如由我留下来,日後咱们一老一少整日杀它个天昏地暗,不亦乐乎。」
倪姥姥大感意外,无论如何也料不到丁寂会主动放弃从岛上脱困的大好机会,陪著自己。
她纵横北海魔道两百余年,素来是人见人怕,除了与万事休三人在这岛上阴差阳错地结成伴儿,平生更无一个朋友,实打实的是个孤家寡人。
听丁寂这般说,倪姥姥心中大是感动,却仍旧沉著脸道:「谁要你留下来了」
丁寂一摊双手,故意叹了口气道:「没法子,谁教你老人家是我的朋友」
金嗓子与司徒三绝、万事休对视了一眼,心道:「丁兄弟年纪轻轻,和咱们相识的日子也不过了了,却能为倪姥姥留下,如此义气著实令人钦佩。我老人家活了这一大把年岁,莫非还不如他么」
想到这儿,他学著丁寂的样儿在倪姥姥的另一边坐下,笑道:「我也不走啦。」紧跟著万事休和司徒三绝一左一右,也回到树下落坐。
酒仙子转喜为忧,道:「二哥,你说句话罢,不然连我都没脸走啦。」
蓝关雪沉声道:「老二,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有什么冤仇是化解不开的」
草道人默然片刻,忽一提气道:「倪老婆子,上回你败在我们手裏服也不服」
倪姥姥心头错愕,不明白草道人为何提及此事,但她心高气傲,岂肯服软,蔑然笑道:「若非当日老身真元大损,如今哪还有你这臭杂毛在此猖狂」
草道人声色不动,点点头道:「好,两年後,小雪湖,我们兄弟五人再来领教高明,了断恩怨」
他说这话,等若是在邀约倪姥姥一同离岛,方可践两年之约。众人闻弦歌而知雅意,无不暗松了一口气。
司徒三绝上下打量著草道人,赞许道:「好汉子」
倪姥姥静默良久,终是缓缓颔首道:「这可是你说的,届时休怪老身手下无情」
草道人嘿嘿一笑道:「笑话,贫道岂会要你相让」将右掌往倪姥姥身前伸去。
「啪、啪、啪」双掌连击三下,倪姥姥蓦然翻手掣出戮心钩,在面前一晃。
草道人一凛,抽身而退左掌横在胸前。但见「噗」地血光迸现,倪姥姥丑陋的面颊上,被锋利的钩刀赫然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她却不管不顾,只盯著草道人徐徐说道:「两年後,小雪湖。」
草道人知她此举是还了当年的一鞭之仇,虽心中芥蒂一时无法尽数消弭,但仍不禁生出敬佩之情,暗道:「这老妪虽然霸道嚣张了些,却也恩怨分明,极是磊落。」
万事休取出金疮药为倪姥姥敷上,道:「事不宜迟,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众人尚未应声,但听有人一声冷笑,道:「万老头,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
话音落下,谷中明黄云雾一荡,现出四道墨色身影,俱都是皓发长髯、背负仙剑的老者。
开口那人站在最左,枣红色的脸庞,双目精光湛然,一看即知身怀极为上乘的修为,正满含敌意地扫视过在场众人。
丁寂日前在知绿谷中游荡探察,也曾与这四人有过几面之缘,但见对方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模样,亦就敬而远之,按捺下结交之心。
听金嗓子介绍过,这四名老者艺出同门,形影不离,素有「寒山四皓」之称,乃是北海魔道中一等一的人物,奈何生性狂妄自私,动辄睚眥相报,不择手段,令人既恶且惧。
果然万事休听得寒山四皓中的老大「赤云叟」开口询问自己,不由得心中咯登一下,道:「休矣,休矣方才只顾著高兴,竟没留意到这四个老儿就在左近窥觎。教他们搀和一脚,这事可就麻烦了。」
他心念急转,脸上却始终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愁眉苦脸样儿,说道:「方才倪大姐和风尘五仙为了点小事情差点要动手打架,现下事情已经解决,便不烦劳四位费心了。」
赤云叟身边一名头戴紫色高冠的老者低哼道:「不对吧,老朽分明是听见诸位在偷偷商议著如何藉助地道逃跑的事儿。万老头,你可瞒不过我们。」
倪姥姥漠然道:「紫月叟,你既然已经偷听清楚了,又何必假惺惺再问」
紫月叟瞥了眼高高冲起的水柱,慢条斯理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这些日子一反常态,变得鬼鬼祟祟的,我们兄弟早已心中起疑。如今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好说的」
金嗓子脑筋飞转道:「这四个老儿讨厌缠人至极,单打独斗起来,老夫也未必会输给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咱们这儿既有倪大姐、司徒三绝这般顶尖高手,又有风尘五仙和丁兄弟助阵,原也不必怕了他们。
「可一旦动手,难免要惊动岛主,好不容易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