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渝在一片柔软中醒来,入目是整洁的白墙。
这不是招待所。
是霍沉渊的房间。
她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床上,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那身工装,只是外套被脱下,整齐地叠放在床尾。
昨晚的记忆……
没了。
她不会是……耍酒疯了吧?
江渝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和尴尬。
“醒了?”
门口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江渝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霍沉渊端着一杯温水走进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常服,身姿依旧挺拔。
他走到床边,将水杯递给她,深邃的目光紧紧锁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头还疼吗?”
“不……不疼了。”江渝接过水杯,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昨晚是不是喝多了?没……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霍沉渊的眼神沉了沉,他盯着她看了足足三秒,才缓缓开口,
“你记得昨晚的事吗?”
江渝茫然地抬起头,迎上他探究的目光,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霍沉渊嘴角的弧度,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嗯”了一声。
“不记得了?”他像是确认一般,又问了一遍。
“嗯,真不记得了。”江渝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闯祸了?还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霍沉渊撇过头,不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
“没有。”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走,
“起来吃饭。”
江渝彻底懵了。
这人……怎么回事?
前一秒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她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啊!
这顿早饭,吃得异常压抑。
只有霍司烨一个人顶着鸡窝头,咋咋呼呼地讲着昨天的光荣事迹,江渝全程心虚地埋头喝粥,时不时偷偷觑一眼对面的男人。
霍沉渊则从头到尾都板着一张脸,周身气压低得可怕,连霍司烨都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问江渝:“我大哥怎么了?谁惹他了?跟个黑面神似的。”
她哪里知道啊!
回到西北钢铁基地的第三天,江渝刚走进办公室,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连衣裙,烫着一头劣质卷发的年轻女孩就趾高气扬地走了进来。
她是厂长孙建明的独生女,孙莉。
仗着父亲的权势,在厂里横着走,工作就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孙莉抱着胳膊,像巡视领地的母鸡一样,将江渝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江渝沾了些许油污的工装裤腿上,嫌恶地撇了撇嘴,
“哟,这不是咱们厂的大英雄,江主任吗?怎么从首都回来,还穿着这身土里土气的工装啊?我还以为你拿了一等功,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再也看不上我们这个小破厂了呢。”
她说话阴阳怪气,办公室里其他几个技术员都听得皱起了眉头,却敢怒不敢言。
江渝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看着手里的技术图纸,用铅笔在上面标注着数据。
见自己被无视,她一拍桌子,声音尖厉:“江渝!你别给脸不要脸!我爸才是厂长,你不过是个车间主任!我跟你说话,你敢不理我?”
江渝这才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目光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丑:“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别耽误我工作。”
“你!”孙莉气得浑身发抖,她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正要发作,办公室的门开了。
孙建明端着他那标志性的搪瓷缸子走了进来,看到女儿在这,故作惊讶道:“莉莉,你怎么跑这来了?没看见江主任正忙着吗?江主任是咱们厂的技术骨干,刚立了大功回来,你可不许胡闹。”
他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睛里却满是纵容和得意。
江渝看着这对父女一唱一和,心中冷笑。
在新车间的生产例会上,孙建明拿着一份文件,得意扬扬地拍在桌上。
“江主任,这是厂委会最新的决议。为了响应上级‘降本增效’的号召,我们决定在新车间推行的冶炼方案。这是技术革新,也是政治任务,你必须立刻执行!”
此话一出,几个懂行的老师傅脸色都变了。
把废渣重新配比进原料里,成本是降下来了,但会严重影响钢材的纯净度和稳定性这样做出来的军工钢,就是一堆样子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