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天,将天地搅得一片浑浊。
旷野上,一队长长的黑影在积雪中艰难挪动,
那是支从东边逃难而来的流民队伍。
人们衣衫褴褛,补丁摞着补丁,寒风卷着雪沫往衣领里钻,冻得人牙关打颤。
老人拄着木棍踉跄前行,孩童被裹在破棉絮中,小脸冻得通红;
青壮们或挑着半旧的行囊,或推着吱呀作响的独轮车,车轮在雪地里碾出深深的辙印,又很快被飘落的雪花覆盖,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队伍刚靠近老林子边缘。
“嗷呜——嗷呜——”一阵凄厉的狼嚎突然划破风雪。声音尖锐刺耳,此起彼伏,越来越近。
“是狼群!快跑啊!”有人失声惊呼。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妇人们死死抱住孩子,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几个胆小的流民转身就想跑。
预想中的队伍崩溃并未出现。一个黑塔似的壮汉从队伍前站定,肩宽背厚,竟似能挡半面风雪,
“都给我站住!”
他声若洪钟,硬生生压过了狼嚎与人群骚动:“雪地里,狼跑得比人快,越跑死得越快!”
“青壮都动起来,把独轮车、板车全推到外围,围成一个圈子!”
“爷们儿上前,手里有家伙的,不管是朴刀、柴刀、鱼叉,就算是扁担,锄头也给老子握紧了!”
“老弱妇孺全部退到圈子中间,蹲下别出声,谁要是乱闯,乱了咱自己的阵脚,休怪我不客气!”
这黑塔汉子名叫李明,本是北海世袭军户,厌恶军伍里的勾心斗角,早年装病脱了军籍。
他领着一伙兄弟在海边讨生活——白天撒网捕鱼,夜里就偷偷贩私盐、运禁货,日子过得虽不光彩,却也练就了一身搏杀的硬本事。
不久前北方鞑子南下劫掠,许多村坊,甚至集镇被摧毁,他当机立断,带着兄弟们鼓动附近村民北迁避祸,没成想,半路遇上狼群。
在这关键时刻,往日里在海上排兵布阵的狠劲瞬间被激发,自然而然成了队伍的主心骨。
流民们被李明的气势镇住,慌乱的情绪渐渐平复,纷纷行动起来。
几十辆独轮车、板车迅速在外围连成一圈,车轮抵着车轮,搭起一道简陋却能阻挡狼扑击的屏障。
百来个青壮汉子握紧手中五花八门的武器,有豁口的腰刀、磨得发亮的鱼叉、裹着铁皮的枣木棍,还有削尖了头的扁担,锄头等。
他们依托着外围车辆站成一个不算规整的圆阵,面朝外,将老弱妇孺牢牢护在最中心。
阵型刚布置妥当,林子里的狼嚎声骤然变得急促。
紧接着,四十多头体型壮硕的雪狼冲破林障,灰黑的皮毛上沾着雪屑,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般疾扑而来。
它们眼冒绿光,惨白的獠牙上挂着粘稠的涎水,喉咙里滚着低沉的咆哮,绕着圆阵打转。湿漉漉的鼻子不停嗅着,像是在寻找防御的破绽。
“都给老子稳住!谁也不许退!”李明站在阵前最显眼的位置,手中握着一柄鬼头大刀,虽然略显陈旧,刃口却在雪光下泛着冷冽的寒芒。
他身旁围着一群精悍汉子,都是跟他一起在海边摸爬滚打的弟兄,平日里撒网放排是行家,贩私盐时跟官差、海盗搏杀更是家常便饭。
个个水性过人,手上的功夫也都是生死里练出来的。这会儿他们虽穿着破旧冬衣,却眼神锐利,站位隐隐透着默契,与其他流民截然不同。
“看什么看?一群畜生而已!”李明弯腰抓起两把积雪,揉成雪球狠狠砸向最近的一头狼。
雪球砸在狼身上,虽没造成伤害,却像是点燃了导火索。
一头体型格外雄壮的头狼仰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嚎。
随着这声号令,数头雪狼浑身炸毛,后腿猛蹬积雪,带着一股浓烈的腥风,直扑圆阵东侧。
——那里站着两个年轻的流民,手上只握着一根普通的扁担,是整个防御阵型的薄弱点。
“来得好!”李明暴喝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猛地踏前一步。
他身形高大,动作却异常迅捷,一个箭步冲上前,手中的鬼头大刀顺着风雪的方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精准地迎向扑来的狼首!
“咔嚓!”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