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居然还要往前走,众修士一下子将他前行的路严严实实堵死,强行欲拦下他。那褐衣修士被他的态度激怒了,继续喝骂道:“嘿!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兔崽子!你聋了还是哑了?跟你说话听不见?”
这群人中也有脾气较温和些的,并不如那褐衣修士一般疾言厉色,上下打量了李云珩几眼顿觉此子模样气度穿着打扮看上去皆非凡品,更何况周身也隐隐有灵流流动,便拱手问道:“这位小友……看上去也是修道中人?不知师承何派?怎么看着十分眼生?”此人是个万金油的角色,贯来在玄门各派中间游走,和各派修士都熟识,想来哪一家能出得来这般模样的小弟子,自己绝不会一无所知。
李云珩哪里会搭理他们?目不斜视只淡然道了两个字:“让开。”
“你爷爷的!”那个褐衣修士见他这般态度,越发气恼,直接粗口开骂,“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毛长齐了吗?就这般着急忙慌地要送死?你爹妈白养你了?看你这般没有教养想来也是个有人生没人养的货色……”
李云珩蹙了蹙眉。
先前那个和颜悦色的年轻修士却依旧耐心对他劝慰道:“这位小道友,你可知再往前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昆仑幻境,入了内就是有去无回……可不是开玩笑!你年纪轻轻,何必这般想不开呢?”
那褐衣修士对他吼道:“你跟这么个没毛的鹌鹑崽子废话那么多做什么?”他又扫视了一眼一众将李云珩堵住的同僚,高声唤道,“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捉了给扔出去!只要别让他进了昆仑幻境把魂魄喂了昆仑镜就成!别的死活不论!哪来这么多婆婆妈——”然而话还未说完,一阵白光闪过,褐衣修士顿时下巴一凉,下意识低头一看,便见自己那一把引以为傲的银白胡须如柳絮在空中飘飘****缓缓落到地上。
众修士一时鸦雀无声。
李云珩的灵剑“咻”一声回了剑鞘。
褐衣修士摸着自己光光滑滑再没有了一丝杂毛的下巴,脸色气得惨白,羞愤欲死,急忙拔出灵剑,招呼着众人叫道:“还等什么!给我上!”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李云珩看着一地横七竖八躺着哎哎呼痛的众修士,缓缓抬腿跨过他们,在刚刚那个唯一对他十分客气敬重的年轻修士面前站定,居高临下认真严肃道:“我十七了。”
那修士目瞪口呆,半天不知他忽然这么一句什么意思,但又明明白白知道自己要说点什么,嚅嗫了半晌才愣愣地道:“哦……哦……好,好的。多,多谢告知?”
李云珩满意地点了点头,收了灵剑,将他们远远丢在身后,缓步而坚定地朝昆仑幻境前行。一众值守凡修艰难爬起身来,或坐或站愣愣地看着那少年挺拔的背影渐行渐远,默然无语。
很快李云珩就入了昆仑幻境的范围内,当江成月随着他一阵眩晕一同入了第一个陌生幻境中之时,站在那个幻境中被惊得无言以对……所以这是……幻境中的幻境?
居然还能这样的?!
当然幻境中的李云珩自然是一无所知的。起先离昆仑镜稍远,入的幻境还很好挣出来,随着李云珩朝里面越走越近,两人在幻境中所待的时间就越来越长,越发不易挣脱了。
江成月陪着他经历了一个又一个陌生幻境,幻境中的大多数是不认识的人,没头没尾的的情节,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李云珩蹙紧眉头,神色越来越严肃。
每每待他好不容易从幻境中挣脱出来,艰难地试图在现实中保持清醒时,他就会掏出出发时国师给的锦囊,取出一张羊皮纸卷,对照罗盘艰难辨别方位。
江成月不记得自己陪着他经历了多少莫名其妙的幻境,又陪着他在昆仑幻境的现实中朝前跋涉了多远,只记得自己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晰,分清现实和虚妄变得越来越难。
江成月不知道李云珩如何,也不知是不是身在双重幻境会比单重消耗更巨,但他敏锐地意识到极度的危险来临,如同即将溺毙的人从心底透出的灭顶恐惧,他知晓自己的神识就快要彻底丧失。
李云珩显然也不轻松,现实幻境幻境现实的来来回回挣扎了许久之后,他的脸色越来越青白,脚步也越来越虚晃,灵力体力都接近枯竭。但他为了这次“历练”想来也是做足了准备的,袖中所带的乾坤袋中满满备了许多灵药法器,不时会在灵力体力无以为继的时候,张着结界就地盘膝以药物来调理。
江成月无力从幻境中挣扎出去,只能被这个幻境中的李云珩裹挟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意识到自己快到极限了。此时的李云珩脸上早无血色,双唇干枯皴裂,一步两晃,眼见着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低着头却见地面上星星点点刺目的鲜红。他下意识用手背擦了一下,才见自己手上满是血迹。
江成月这时神智已经不是特别清楚了,他甚至忘了自己根本触碰不到幻境中的人,依旧躬身向前,想要伸手去扶李云珩,结果一阵头晕目眩自己先跌倒了。
眼前一黑,然后缓缓复明。场景似乎又一次发生了变化。江成月喘息了很久才举目去辨别,忽然一愣,神魂俱震!
熟悉的建筑;熟悉的小径;甚至熟悉的花草树木……那是无数次在他梦境中出现的场景,熟悉到他几乎热泪夺眶而出,嚎啕痛哭。
灵越峰……
被广陵府江氏领着玄门众派纵火焚毁之前的灵越峰!!!
幻境中的李云珩显然并未及时发现什么不对,只以为和先前经历的那一场场莫名而无意义的幻境一样,跌入幻境之后,“现实”中灵力体力枯竭的症状会有所好转,他艰难爬起身随意走了几步打量了一下四周,以为又不对,便想祭出他师父给他的锦囊中的灵符挣脱出去,急的江成月差点儿要开口制止,然而李云珩手中的灵符还不待烧着,忽听闻由远及近两个身着弱水袍少年的嬉笑之声传来,甫一见到那两人,江成月眼中聚集了许久的热辣滚落下来。
正是肖平和若羽。
两人手中各挎着一个篮子,里面放着几样时鲜山货,嬉笑着追追打打,其中一人笑道:“既然初试会每派只有一个名额,那你说……成月到底算不算得上咱灵越峰弟子啊?”
李云珩猛然听闻到“灵越峰”三个字之时,忽一怔,急忙将灵符收回袖中,缓缓转眼看向那两人,眼中几乎放出光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掉,语带颤抖地低声自语道:“终于……”语毕,跟上了肖平二人。
若羽道:“广陵府就成月一个少主,他将来是要继承宗主之位的,给咱灵越峰当弟子?你想什么呢?”
肖平道:“他虽说是出身广陵府,但到底一身本事都是在灵越峰学的,白泽君亲自教导的呢……没有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啊。怎么就不算是咱灵越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