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两丫鬟应声去搬,半路上一个对另一个道:“小姐不是不出门么?怎生得还要挑珠宝?”
另一人笑道:“你啊……刚来的就是没见识。你没听昨日大公子来同小姐说过,谷春那位秦公子云游回来了么?”
先前的丫鬟疑惑道:“秦公子?”
另一人掩唇而笑,笑得颇有深意:“是啊……秦公子。你没见从昨儿开始,咱小姐心情就特别好?”
两人取了珠宝匣子回到暖阁,另外几个丫鬟正举着一套红底起金色团花缎面冬衣,衣领袖口都饰有雪白狐皮滚边,华贵精美,对徐以妡笑道:“小姐……临近年关,不若今日就穿这套新做的冬袄?小姐肤白,穿红色正是喜庆应景……”
徐以妡不语,脸色微僵。先前取珠宝那侍女见她不高兴了急忙迎上去将那个没眼力见的手中的冬袄夺了下来,递于身后的小丫头着她收好,转而对徐以妡道:“小姐不如就穿那件素白底绣浅色云纹大氅?素净又不单调……秦公子向来闲云野鹤,性子洒脱,不在乎这些,但还是不必繁复装饰的好。我看首饰也只需挑那支青玉绞花如意簪……小姐容颜妍丽,反倒不必华贵头面喧宾夺主。”
徐以妡面色稍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侍婢便知她同意了,伸手开了珠宝匣子正欲取那支青玉绞花如意簪,徐以妡忽道:“慢着……”那侍婢便住了手转而看向她,徐以妡思虑了片刻,看向窗外,“院子里梅花开了?”
侍女们忙道:“是。”
先前的侍婢何等机灵,笑了笑便道:“还是小姐心思巧妙,婢子这便去折来……”
如墨似缎一头乌发披散开来,松松在头顶挽了个惊鹤髻,发髻间簪着一支散着幽香的黄蕊白梅,徐以妡一袭素色衣裙,雪白大氅,华带飞髾,拎着裙角踏雪而行。
天地一片素白的雪景中,少女娇俏红润的脸无疑又是一番艳丽风景。
凉亭中,正煮酒赏雪的一众人等扭头望去不由呆了呆。袁凡孛更是惊得手中捏着的白玉杯都跌了下来,杯底落在小几上“笃”一声滚了一圈,杯中热酒倾了一桌。
徐以甄绝望无奈地闭了闭眼,在心底微微叹了口气,尴尬得不知怎么办才好。静默了许久,他不得不看向眼前的人讪笑道:“舍妹骄纵,自小被爹娘溺坏了,叫公子见笑了。”
袁凡孛这才回了神,急忙道:“无妨无妨……本就是我等唐突了才是。”
徐以甄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得已,朝不远处踽踽独行的徐以妡唤道:“妡儿。”
徐以妡一怔,驻足扭头去看,果不其然见到自家二哥和一众陌生人待在了凉亭里,不由地暗骂了一声,心道大雪天的待哪里不好跑到外面来受冻?自己的谎言被撞破,她本也有些尴尬,但转念一想,管他呢!本来无礼的就是他们。思及此,她便不再扭捏,起身朝凉亭走去,极其自然地给自家二哥见了礼,又听闻二哥介绍,同这位来自寿陵的陌生公子见了礼。
袁凡孛自她的身影出现的一刻起,目光就似粘在了少女身上,实在不是他想要这么没出息……他活了这些年,身边环肥燕瘦美人如云,而现下才终于知晓什么叫“惊为天人”。
徐以甄道:“不是身上不爽?怎么又出来了?”
徐以妡毫不客气地白了自己二哥一眼道:“忽忆及昨日同大哥有约,便勉强起了身罢了。”
徐以甄自然知晓什么意思,怔了怔道:“秦兄回来了?”
徐以妡道:“正是……”
徐以甄笑道:“年底了,也确实该回。不过妡儿……怎么你秦大哥一回来,你这病着了都得要爬起来,这可叫二哥好没脸面……”他兀自摇了摇头自嘲笑道,“还当真是不同啊。”
徐以妡冷笑道:“不说别的,就说秦大哥数回救过我性命,现下他好不容易云游回乡,妡儿岂能避而不见?”说着她刻意轻蔑地瞄了一眼袁凡孛,颔首笑道,“妡儿先行告辞……公子慢坐。”语毕再不看几人一眼,转身而去。
身后还传来那陌生公子疑惑的声音:“秦公子?”
她二哥赶忙帮着解释道:“哈哈,说来也不怨,这位秦兄在舍妹极小的时候便搭救过她性命,是以这些年……”
徐以妡懒得再理会他们,急急转过长廊朝和大哥约定好的地方而去。果不其然燃着炭火暖意融融的会客厅中早已坐着两人,正是她大哥徐以清和秦金徽,正聊得热络。
她大哥笑道:“早知我便也和二丫头似的,也早早拜过秦兄为师,跟秦兄学学修道好了。说起来认识秦兄十余年,秦兄相貌竟同从前无半分更改,倒是我,一看就老了好多……”
徐以清对坐的江成月一袭玉青大氅,雪白蓬松的狐尾领衬得那一张脸越发眉目清秀,但比之平日里倒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侵犯的贵气,他微微笑道:“以清兄说的哪里话?我同以清兄同岁,以清兄自称老了,岂不是连我也绕进去了?左不过从十五到二十五,我倒还不愿意服老呢。”
两人怔了怔,相视大笑了起来。
徐以清举杯敬茶道:“秦兄说的有理,我与秦兄都正当年,哈哈哈……”
徐以妡走了进去,笑着福了福身,唤道:“大哥……秦大哥……”
两人都转头看向他,徐以清笑道:“二丫头来了?”
徐以妡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