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鸣本想靠近试试唐金玉额上的温度,却见对方略抬眼皮,鼻翼轻动,发出一声轻哼,扭着身子埋进了抱着她的赵佑怀里,只给外人留了个后脑勺。
“这病调理只是辅助,悉心将养才是正道。”
郎中看了一眼这兄妹俩不尴不尬的僵持,想起往日里唐总管一个小小的人儿奔波于各处协调,若在病中依旧是胸有郁气,恐怕太可怜了些。便在临走前,向唐金鸣轻声提醒了一句。
“……唐大人,唐总管这积劳成疾是起因,只是此番病得如此迅猛,恐怕是郁结于心引出来的。”
唐金鸣愣了一下,看向唐金玉的目光深沉下来。
一向不得病的人一旦得了病,当真就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自午后开始,唐金玉勉强打起精神喝了退烧的汤药,又喊来王户曹嘱咐近几日的工作要点,就一头栽进被窝里,再没睁过眼。
唐金鸣期间一直在一旁瞧着,然后才第一回意识到,作为总管的唐金玉,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处理了多少细微而繁琐的事。
在他每一条政令下达的后面,一条条顺通其中各个关节的嘱咐,也跟着散播了下去。
那些他预想当中的阻碍并未出现,不是他运气甚好,而是有人尽力将不好的可能尽数剥离出去,将他想要的结果放在他的面前。
而他却全然不知,面对唐金玉的再一次周旋,口不择言的说出了质疑。
唐金鸣轻轻压好**人翻动间有些漏风的被角,给她滚烫的额头上换了一块冷巾。似乎是太凉了,弄得对方有些不舒服,秀丽的眉轻轻皱在了一起。
他明明是兄长,却并没有好好保护住他的妹妹。甚至连信任都没有做到。
那些反复在心里强调自己的——他信任唐金玉的想法,也许只是为了掩盖他的确不曾完全信任的心思。
明明哪怕他真的有一个兄弟,也不会做得比妹妹做的事更周全谨慎了。
清醒的人陷入对自己的责备当中,而梦中的人,却也不是完全安稳的。
唐金玉努了努鼻子,感觉到身上那些沉重而黏浊的疲惫感一扫而空,目光所及的地方无一处不精美绝伦,非天子宫殿不能见。
嘚了,又开始做清醒梦了。
反正她清楚这都是梦,她不过梦中之人,也就不怕被人发现。
于是唐金玉四处看了看,猜测着她身处的这间宫殿是何处,绕过大殿华丽的龙纹屏风,一眼过去就忍不住撇了下嘴。
眉眼与先帝有五分相似,然更多继承了出身宫女的生母轮廓间的柔和,加之肤色过白,气质阴冷,透出一股不和谐的女气。
老冤家了,如今的南皇韩祁。
反正也没人能看见她,唐金玉眼珠一转,哒哒两步上去,就坐到了对方那张看着就很宽敞的书桌上。动作十分豪放,小腿都从裙摆里伸出来了小半截,给唐金鸣看到八成要骂得狗血淋头。
但不出意外的是,韩祁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动静。
“王爷,安城郡主求见。”
一声通报响起,不等韩祁同意,唐金玉就见一个消瘦身影出现在了眼前。
那向来鲜红似血的眉心小痣黯淡下来,好似一滴凝固的泪。身上绝然出尘的灵秀之气尽数散去,变得阴沉而颓败,彷佛失去了照料的名贵娇花。
往日受尽父兄疼爱,衣着配饰无一精美的堂堂郡主,进入皇宫竟穿着一件半旧的裙衫。
唐金玉几乎有些不忍看她。
“安城表妹,不在家中为父兄守孝,怎么来找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