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保养得极好的面容上隐隐带出一点笑意,仅仅一瞬,便又消失,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若溪,你抬起头来。”
“哦,”若溪听话的抬起脑袋来看她,又觉得这样肆无忌惮的和玉夫人对视有些不妥,看了一眼,便又把眼垂下。
“哎。”玉夫人叹了口气,若溪仰着脸,垂着眼,任由她打量,心里头却不清楚,玉夫人一定是为了什么事而来,她大概也能猜测一点,但是这一叹,她却是怎么也闹不清楚了。
“若溪,你在我身边也有一段日子,我却不知道你竟然有这样的好处,能让飒儿为了你着迷。”玉夫人总算说出了进门之后的一句重点。
一语点醒梦中人,若溪混乱的思绪终于有了一丝清明,玉夫人是为了卫飒来的。
“从飒儿将你从冷香宫里救出的时候,我便知道了他的心意,飒儿虽然年轻气盛,风流不羁,却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他既然肯为你如此,便是动了心,我虽不是他的生母,却也说得上是看着他长大成人,他的脾性,我多少是懂得的,打你进了忘魂殿之后,飒儿对你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理我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情意是真的。”玉夫人的眉眼依旧清冷,说起这些让人感动的话的时候竟然也无半分变动。
若溪把头垂得更低,她知道,这只是一番谈话的开端。
“若溪,你自己的身份自己清楚,不要对飒儿要求得太多,近日来我观他心事重重,不复从前那般潇洒自在,想来应是为了他的婚事。关于飒儿即将要与弦月公主完婚的事,你可知晓?”玉夫人目光一转,落在她的身上。
“若溪知道,三殿下与公主的好事近了。”她说的很自然,三殿下卫飒同弦月的大婚,卫英早已经搬旨昭告天下,她人就在宫中,如何会不知?玉夫人这一问,探究的味道过于明显了。
“你也不需多虑,我此来非是要拆散你们两个,相反,我很乐意看到飒儿的身边有你照顾,飒儿是个幼年就没了母亲的,身边正缺个知冷热的人,你在他身边,正好。承儿已经把你和他的事告诉了我。”玉夫人轻轻笑了下,宛如一个慈爱的长者,“说起来,承儿之前为你做的一切,让我很意外。”
终于点到了正题。若溪不动声色的勾动了一下唇角,然而她的唇角却在半空之中的地方蓦地停顿了下来,只因为玉夫人的下一句话。
“你能如此识大体,懂时局,我很欣慰。”玉夫人将手放到若溪的手背上,软软的触感,显出她养尊处优的卓越身份来。
“日后,弦月进了忘魂殿,你肩上的担子便更重了,你是个细心的孩子,一言一语都要好生记着,说给承儿知道,这才是你的职责,才是你继续留在忘魂殿里的价值,你……明白了么?”
你明白了么?这一声问得极好,问到了白若溪的心坎上。幸好她正低着头,玉夫人看不到她此时闪烁的目光。她继续留在忘魂殿里的价值,也不过如此。
从卫飒抱着她一路奔回忘魂殿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她便是卫飒的眼,耳,鼻,她便担负起了一个背叛者的角色。
玉夫人见她低着头,以为她为了背叛卫飒而内疚,在烧一把火,搭在她手背上的手加了一点力气,微微握紧,“承儿是个有心的人,你今日为他做的一切,他心中有数,日后好儿多得很。”
这时候若是不再笑一下,就太对不起玉夫人说了这么许久的话了,若溪很给面子的仰起脸,信心满满的表宣告,“从前在常青殿的时候若溪就承蒙了夫人的大恩,前几次又得亏大殿下出手相救,若溪才有命活到今日,大恩大德,若溪无以为报,能为大殿下尽一点力,若溪求之不得。”她这番话说的言之凿凿,真诚无比。
玉夫人仔细查看她的神色,见她不似说谎,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她手背上拍了一拍,“你能有这份心,承儿和我都没有看错人。”她又说了几句寒暄话,让若溪好生调养身子,便离开。
她走了,若溪却再没有了睡意,裹紧身上的被单,望窗外春肥绿茂,心内却无限萧条。她便这样一直呆呆的坐在**,凝香跨进屋里来的时候她竟也没有发觉。
“若溪姐!你在想什么呐?”她一进来便看到若溪呆呆的神色,过去拿手在她面前乱晃。
若溪回过神来见是她,笑了下,却那么勉强,招呼她坐下,看凝香脸上浓浓的倦意,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凝香你日日在美夫人那里奔忙,就不要每天过来看我了,我已经好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虚弱,时时需要人照顾了。”她回想起那时候凝香常常来服侍她心里更加感激。
“没有关系啊,我每天的活计都不累,再说,我可是天生神力啊!”凝香说着把手臂一弯,显出健硕的肌肉来,惹得若溪发笑。“好好的,怎么那么没精神?”
“没什么,自己发闲愁。”若溪笑了下。
见她笑了,凝香才略略放心,起身去给她削苹果,“我说你啊,没来由的愁什么愁,发什么呆啊,你可是个明白人啊,怎么的也这般没了主意似的?”
明白么?若溪屈起膝盖,放到胸前抱住,他们都说她是个明白人,只是,她真的明白么?她自己也不知道。若溪盯着被角上的飞燕,觉得那对飞燕张开的翅膀弯曲的弧度,优美舒展,她却没来由的暗想,这样的一对翅膀若被斩断,会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