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快回神，把方才的疑惑压到心底。
“难得一次我不要回报，偏遇上你这么个知恩图报的。”苏槿樨说不清是叹息还是嘲讽，她说，“既然你执意如此，我就也让你帮个忙罢。”
南淮颔首：“请讲。”
“你觉得云初霁如何？”苏槿樨先问了这么个问题。
南淮不假思索：“德才兼备，品貌上佳，可造之材，若得殿下重用，可成国之栋梁。”
苏槿樨：“……你还真是不留余力地说他好话。”
南淮认真道：“事实而已。”
苏槿樨又问：“那你如何评价你自己？”
南淮眸色一黯——他现在的眼睛已经表露不出这个眼神了，但他的神色确实是黯淡了下去。
“废人。”他轻浅道。
“若你双眼未盲，双腿未折，当如何？”苏槿樨第三问。
南淮迟疑。
苏槿樨替他答：“你更胜他。”
云初霁是个极优秀的人才，可除了文采相当，南淮各方面都更胜于他。
云初霁适为文官，做一代贤臣，辅佐君王。可南淮若生于皇家，便是帝王之相。
一名帝王所应当具备的仁慈，谋略，心性，他全部具备。这样的人合该天生尊贵，降生于平民百姓家简直是一种浪费。
但苏槿樨也是庆幸南淮不是生于帝王家，不然言兮又该多一个强敌了。
南淮抿唇：“谢您谬赞。”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我很少夸人的。”苏槿樨道，“你这样的人，要是成为敌人，那可真是太可怕了。似云初霁等人，把他们放在朝中，可成忠君之臣。你比之他们更加出类拔萃，可就算你四肢健全，耳聪目明，也没有哪个君主，敢用你为臣。”
南淮凝眉：“为何？”
“你太耀眼，无人驾驭得住。”她说，“你该是王，怎会臣服于人？”
你该是王，怎会臣服于人？
南淮心颤了颤。
从来没有人对他说出这些话。
他从小便聪慧过人，可在旁人眼中，也仅仅是聪慧过人罢了。那般安详的环境，没有他发挥的余地。
他过去的十五年都生活在温室里，没有受过任何磨炼，第一次就在梁卷生身上栽了那么大个跟头。
可一名不谙世事的少年，却能在囚禁中，从一开始就制定好逃脱的计划，并成功让云初霁带回了救兵。这些少年，与其说是姬墨救的，云初霁救的，倒不如说是南淮救的。
如果没有南淮以一条腿为代价，得以让两人一起逃离从而成功翻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除了南淮，那些少年没有一个有魄力，狠得下心断掉自己的腿来换一线生机，包括云初霁。
这便是南淮的不同。
他天生是王。
南淮也是隐隐有这种自觉的。他与少年们一起被关在西院里的时候，常听少年们闲聊，期间自然有谈过当朝太子。
所有少年都对太子殿下敬仰尊崇，觉得太子遥不可及，把太子视若神明。唯独南淮不同，他虽也敬佩太子，可并没有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太子殿下超神。他总觉得，那些事如果换成他，他也一样可以做到。太子殿下提出的那些令世人称赞的政策，他早前私底下也有想到。
他未必就不如太子，只是差了年岁，差了身份。
可随之就是自嘲，他怎么可能与太子相提并论。那是尊贵的太子，他只是个自身难保的平民少年，在想什么啊……
但如今，太子妃站在他身前，告诉他，他该是王。
“我不知道你日后会走到什么地步，你一旦成长起来，或许还能与世上最顶尖的人们抗衡，我很是期待。”苏槿樨笑笑，“只有一点，不要对殿下不利。这是我，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