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叶当然知道衣物是绣冬换的,但她就是要扯谎,好顺着话试探下去,看看程行谨是否已经发觉她的女儿身。
程行谨的表情却没有太大波澜,继续在公文上圈画着,等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时动作才稍稍顿了一下,微微侧头看向她,牵出一抹森寒的笑,不耐道:“你似乎没有身为下人的自觉。”
他的目光漫不经心,总带着一股阴郁的疲乏感,看似无神却又仿佛能洞悉人心。
昭叶滞了一下,看见这双漆黑的眼,那种熟悉感又莫名其妙涌上来。
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本还想问为什么留她一命,听见他的话后只能先认错,放弃提问,道:“是小人多嘴,小人知错!”
怎么能说不回答就不回答,她试探不出来啊。
程行谨没再讲话,突然丢下了毛笔,毫不忌讳地将公文甩到一边去,昭叶微微惊了一下,想,若是皇帝在这里看见他的尚书竟然这样放肆扔掉公文,定会大怒的吧。
见他只是在思索什么,她默默收回了视线,磨好墨,候在一旁就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书房。
这是她第二次来。
几丈外立着百鸟锦屏,屏风上绣着各种姿态的花鸟,栩栩如生。几案旁便是书橱,上面的书籍竹简摆放得整齐,书卷全都插置在一个竹筒里,右边是一个高高的博古架,角落的一鼎瑞兽香炉还幽幽散发着青烟。
精致古朴,书卷味浓厚。直播间的观众们也这么认为。
视线停在那瑞兽香炉上,昭叶神色一凝,盯着香炉里飘出来的能够安人心神的烟。
她竟瞧见青烟里夹杂了无形无色的灵气在暗暗波动,慢悠悠地朝她这边缭绕而来。
正想再细细观察,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敲门声响得急促,门外秦管事的声音略显着急:“大人,陆小公子执意要见你。”
闻言,程行谨抬起了头,将公文收到一旁,意味深长地看了身旁的小书童一眼,好整以暇道:“让他进来。”
程行谨话音刚落,房门便瞬间让人推了开。一个锦衣少年与无数日光同时涌入书房内,浅浅的金辉偏落在那半张蝴蝶面具,映射出点点银光。可在屏风的遮挡下,里间的人只能瞧见一个笔挺的身影。
陆引奕进门后没有再动作,双唇紧抿,漆黑的瞳孔里藏了半分畏惧,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步步绕过屏风,停在了几案前。
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事不关己的小书童,这个少女即使是书童装束,也掩不住那动人的秀致气质。
听下人说她淋雨晕倒后,他第一反应便是想去嘲笑她,至今为止她不是假装乖顺便是极其冷静,他实在很好奇她被气到跳脚是什么模样,可这个想法刚浮现出来,又听到下人说她被调到义父身边了。
听到这条消息的那一瞬间,他只知道,他不想换书童。
陆引奕看向几案前的白袍男子,这个令他畏惧多年的男人。
“义父。”陆引奕在程行谨面前总是一改平日放肆之态,他恭敬疏离地作了个揖,突然伸手指向昭叶,“这个人笨手笨脚的做事一点都不利索,伺候不好义父,不如……”
程行谨眼也没抬,“啧”了一声,道:“说人话。”
陆引奕咬了咬牙,道:“我不想换书童了,我就想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