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
沈予执坐在檀香木椅上望着屋内整洁的摆设和桌面上一摞叠好的册子，他皱了皱眉头，抬手掀倒。
站在屋子真中央本是挺直着背的林公公，现在吸了口浊气躬下身。
他快步走到桌前，低着头，目光能够看见桌上的东西杂乱着。
林公公好声问道：“皇上消消气，若有什么不满的尽管说出来。”
“不满？”
沈予执皱了皱眉，他抬眼盯着林公公看，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这个人察觉到了，让他很不舒服。
沈予执沉下声开口，“倒是个会看人的。”
林公公并不知道沈予执是在阴阳怪气他，不过现在皇上生气了，他自己得小心些儿。
沈予执下令道：“去，将莳采女唤来伺候着。”
此时皇帝的举动让林公公摸不着头脑。
林公公瞪大眼睛看着皇上，平日里就没见过皇上要女人伺候，现在叫莳采女来是准备宠幸她？
林公公不理解，先前还要故意在人前疏远莳采女，这回是准备做什么？公然宣布独宠她了？
伴君如伴虎，林公公可不敢多想，他谨慎地应下。
“是！”
林公公躬着身后退几步转身出了御书房。
没过多久重华阁里的莳时就被林公公的突然到访给意外到了。
莳时站在院门口手持蒲扇扇着风，笑声说：“林公公有事命小太监来跑腿就好了，何必辛苦自己来一趟？”
林公公将拂尘挂在自己左臂上，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有令，命莳采女前去御书房伺候着。”
莳时眨巴着眼，顺着林公公的话就在想，边想边问：“伺候什么？这是皇上见我的借口？”
很快莳时意识到不对，他们说好了不这么引人注目相见的，现在算怎么回事？
林公公皱了皱眉，“皇上正在气头上呢，劳烦小主快些。”
莳时先应下了。
“好。”
生气了？莳时自觉自己没做坏事呀，这人怎么就生气了？
莫不是沈予执生气了吧？
想到这里，莳时不禁咽了咽口唾沫。
这人生气了找自己那就没好事了。
莳时冲着正用锄头翻土的小核大声叮嘱道：“那个小核，你看好院子，我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
随后莳时随手将蒲扇丢在地上迈出院门。
“劳烦林公公带路。”
“请。”
林公公甩了下拂尘抬手示意。
刚走出两步，莳时发现自己院外空落落的，没想到他这个大内总管竟然是干走路来迎她的。
她尴尬地笑了笑，“林公公走路来的？早知道就让林公公先喝口茶歇歇了。”
林公公对此表示不在意。
“无妨，皇上要见小主，奴才这是奉命行事。”
莳时边走边问：“皇上火气很大？”
沈予执那么记仇，现在火气还那么大，那自己是去送死的？
林公公站住脚，看着莳时，神情复杂道：“正在气头上。”
莳时知道林公公这是在打量着自己，她也心虚得很，把当朝皇帝给打了，这能不心虚嘛。
只不过林公公却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没有往莳时身上想是她的错。
莳时故装淡定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林公公回道：“去完皇后宫里回来就一直没有好脸色。”
莳时又问：“我们这算不算是在议论皇上？”
林公公点了下头和蔼地笑了笑，夸着她，“小主聪慧，不过边上并无旁人。”
莳时闻言歪过头，她脸皮皱着，露出一副难看的表情。
很快，她回归状态后，与他搭话，“好吧，若是没什么好交代的话，林公公，我们走快些儿。”
约莫一个小时后，临近中午两人赶到御书房外。
莳时站在走廊里等着，林公公先进去通传。
等里边的男声提到，“传她进来。”
这句话后，莳时才提裙进去。
林公公此时躬身退到御书房门边，然后转身走出去，顺便将门也带上了。
莳时站在屋中间感受着来自沈予执的压力。
屋中宽敞，但周遭寒气弥漫开来，直至满屋都冷飕飕的。
屋外烈日当空，三十几度。
可站在此处，就算不开空调都能感觉到汗毛竖起。
莳时双手贴近大腿两侧，比军训时站军姿还认真。
她目光直视前方，一脸严肃。
沈予执抬眸对上莳时的目光，莳时觉得如临大敌，四肢都软了。
此刻只要有人轻轻推一下莳时，她肯定能瘫倒在地上。
“莳采女不怕朕？”
沈予执突然开问，没给莳时多思考的时间。
莳时闻言，眼皮和脸皮拧做一团，她艰难地想自己要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但是自己不管怎么想，都想不到能让人满意的答案，尤其是对陌生人。
“怎么不开口回答？”
沈予执此时的口气似乎挺缓和的。
莳时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两手交叠蹲下身回复：“臣妾不怕皇上，皇上是受人景仰的，所以臣妾不怕皇上。”
莳时言外之意就是，皇上不是随便杀人的暴君。
沈予执挑了下眉，讥讽地弯了弯唇。
“哦，怪不得敢对朕动手。”
莳时仰起头解释，“皇上，您记错了吧，臣妾并没有对皇上做过什么。”
她对上他的脸时，那眸光是令人一眼望不到底的深，眼中无任何色彩，好似一潭死水。
莳时头铁道：“反倒是皇上将臣妾一脚踹下了冰冷的湖水里，还命侍卫将臣妾狠狠打了一顿。”
沈予执冷冷地看着，眼眸上染出几分薄怒。
“你倒是挺记仇的。”
说完，他唇角勾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莳时见状猜想他应该是将怒意控制住了，所以她作死道：“臣妾只是不想吃哑巴亏。”
沈予执直接开口打莳时的脸。
“那朕可是亲眼看见莳采女在御花园偷鱼，在重华阁种菜烤鱼的事。”
莳时哀嚎，这么多你都知道？
但是他晕倒在重华阁时自己还没种上菜呢，是皇后告的状吧？
沈予执咬牙道：“你还亲手用镇纸砸朕！”
莳时能够感觉到沈予执目光看过来时毫不掩饰的憎意。
这个是可以理解的，谁要是动手打她的话，她也会恨那个人的。
莳时应景地跪下，趴着身子忐忑地大喊道：“皇上，臣妾有苦衷的！”
沈予执被她气笑了，张口就来，还真敢说，难道是皇宫少她吃穿了？
“苦衷？说说看，看看朕能不能体谅体谅你？”
莳时并没有如同沈予执期待地那样辩解，而是反问他对自己是什么态度。
“那皇上还会生气么？”
“什么？”沈予执微怔，他没想过莳时会这么反问他。
莳时斩钉截铁地说道：“如果臣妾解释完皇上还生气的话，那臣妾还不如不辩驳，让皇上耳根清净些儿。”
沈予执从容一笑，竟拍起掌来，两声掌声回**在空寂的御书房中。
他不紧不慢道：“好，既然莳采女都说实话了，那朕也给你说个明白。”
话锋一转，沈予执语带讥诮地道：“不管如何，朕是不会放过你的。”
莳时跪直身高呼道：“皇上！”
沈予执的目光被她吸引住了，他很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莳时的态度瞬间软了下来，也不管刚刚在他面前作死会不会影响他对自己的印象，直接求饶带着哭腔道：“那能不能别杀我？我还不想死……”
沈予执静静地看着她表演，不紧不慢地说道：“先前做这些事时的胆子哪儿去了？”
莳时见他这么问自己，坦诚又带着点儿心机道：“皇上，人难免有糊涂的时候，臣妾一直都很糊涂。”
他冷声道：“既然这么糊涂，那留你何用？”
莳时眸子一瞪，瞳孔放大感觉生命受到了威胁。
她惊呼：“皇上！”
“皇上，臣妾很聪明的。”
沈予执沉声为她补充，“自作聪明。”
“好吧，皇上您想臣妾怎样做才能消气放过臣妾？”
沈予执看莳时的目光从怒恶渐渐变成冷漠，听她反驳都想是听叽叽喳喳的鸟声。
沈予执觉得她这人聒噪的很，又实在喜欢狡辩。
看着怕死却又这么努力作死的人，她还是头一个，真不知道她会如何回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