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朝元年。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寒冷,还未到时节,大雪就早早地落了下来。头一天才落的雪,到今日傍晚时已经过了人的脚踝,教人行走起来都格外都艰难,冷得直教人缩脖子。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看起来格外的肃杀。
皇帝的寝宫福宁殿里却是更是异常的沉闷,炭火熊熊地燃着,帘幕重重地垂了下来,遮掩了外面的风雪,也将这殿内里浓浓的药味困在了里面,苦涩气味和重重的病气挥之不去。
重重的帘幕将里间和外间隔了个彻底,只瞧得见帘内不住忙碌着的太医和宫人的模糊的身影,不时还有急促地咳嗽声传了出来。
帘外跪满了一地黑压压的大臣们。他们不敢抬头去细看那帘子里到底是何情形,但是从这撕心裂肺的咳嗽和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里却明白了,卫朝这第一任皇帝,怕是挺不过今夜了。
他们低着头,暗暗地和一同跪在这里的同僚互相看了看,交换了一下神色,又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为首的那个身着太子常服的看起来格外俊雅的男子。
那男子也如同他们一般,微微地垂着头,格外纤长的睫微微向下,在这昏黄的灯下投射出一下片阴影,却是无悲无喜,看不出他此时究竟是何等的神情。
这时,一直在帘内忙碌的太医们忽地从里面鱼贯而出,看上去,脸色无一不是格外的沉重。众人心中都是一沉,只见皇帝身边的内事总管祝德公公撩起帘子走了出来,一双老眼已经含着了浑浊的泪,有些哽咽地轻轻道:
“太子殿下,陛下叫您。”
看来,皇上的确是熬不过今晚来,现在只怕是唤太子进去立遗诏了。
闻言,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殿下慢慢抬起来头,没有任何多余的波动,甚至那么平静地望了祝德一眼,淡淡道:“遵旨。”
一旁同样跪着的二皇子有些惊讶地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一幕,直到太子和的身影消失在帘内才重新慢慢地下了头,眼里难掩的失落。
许是错觉,帘内的烛火好像更是昏暗。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至极的药味,仿佛一个厚厚的茧一般要将人紧紧地裹在里面。
原本躺着**不住喘息的皇帝看到走进来的太子,似乎有什么话如此急切地要说出来一般朝他艰难地慢慢伸出了手,喉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咕噜咕噜地不住地响着,走近了,才听得他不住地说的是:
“骊儿,过来,骊儿…”
他吐字是如此的艰难,脸上斑驳的老人斑因着这艰难的举动僵硬地抖动着。
如此狼狈可怜的模样,与任何一个老人无异,再看不出当年那个在乱世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枭雄的模样。
也许这世间只有时间才是对每个人都最公平的,无论你是谁,都无法避免地要经历慢慢衰老乃至死亡这一过程。
卫里骊很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一幕,眼底甚至没有一丝的波动。然而卫广城的手还在颤颤巍巍地朝他伸着,眼角似乎有泪要流了下来。
”太子殿下…”
身后的祝德仿佛再也看不下了一样,忍不住红着眼苦劝道:“这些日子以来,陛下天天念叨着的就是您的名字,您就去看看他吧,就当老奴求您了…”
卫骊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慢慢走了上去,去:“陛下。”
卫广城立即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紧紧地握住了卫骊的手,虽然竭尽了他的全力,但实际上这点力气实在是无足轻重。
卫骊地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手,那眼里竟然有着不加掩饰的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