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沛愣了。她张了张嘴，看着叶犹言半晌没言语。
叶犹言问：“你还想吃点什么垫肚子吗？清粥也可以，光打营养液，就算身体不累了但嘴里也淡得慌。”
但就在她说话的功夫，季沛就又朝她背过身缓慢地躺下了。叶犹言伸手去扶她，于是感到她身体因为自己的触碰而变得僵硬，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表现出排斥的意味来。
叶犹言于是只得微伏着身站着，伸出的手缩回身前，虚拢着，觉得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季沛太犟也太恨了。她拿季沛没办法，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叶犹言胸腔缓缓震颤地长呼吸一次，盖下心底浓厚的不安与悲伤。季沛的逐客意味太明显，而叶犹言今天经历的事也太多了。
从天未明时得知季沛的苏醒，到长路奔波回到常余，面对着短短半天里情绪莫测的季沛，叶犹言感到无限的疲倦。
她曾以为自己内心已经强大或者说淡漠到可以平缓地接受任何事了，但到真正经历时她才发现并不是，她仍旧无法忍受曾经这些带给她伤害的东西。尤其因为是至亲，季沛短浅的几句话，就能轻易将她伪装的坚强外壳击碎。
她又回头看了季沛一眼，只看见苍白的被子上勾勒出的静止的季沛的身形。出病房后她关上门，也一同掩上她心中令人窒息的憋闷。
她安慰自己，日子还长呢，季沛不会总这样的。她相信时间久了，季沛会慢慢地恢复正常。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并没有困意，索性打算在过道上走走散散心。哪知一转身，她便看见了不知何时静静待在一旁的唐顾林。
叶犹言想起方才两人的不欢而散，心里感到有些不自在。毕竟是她欺骗他再先，叶犹言对瞒他事情还是愧疚的，只是仍旧固执地想着，她需要一个时机——一个恰到好处的她能坦白一切的好时机。
而自然不是现在，或许等到季沛的精神恢复正常，她就能毫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唐顾林站在原地，深色的眼眸一霎不霎地睇着她。叶犹言顺势走过去，浅笑着挽起他在衣袖外面的有点冰冷的手。
他修长的手指在夜色的衬托中显得格外漂亮，所谓冰肌玉骨，大概也就是如此了，叶犹言不着调地想。
“季沛刚刚睡了，我不困，所以出来走走。”她扬起脸和他交代自己的事，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刚到。”
其实不是，在叶犹言未出病房时，他已经在门口待了许久，也没风度地听见病房里母女两人零星几句的谈话，包括季沛那句不讲道理的原谅叶犹言所需的要求，还有叶犹言沉默很久如同深思熟虑后答复的一声“好”。
在听到她答应的那一瞬间，唐顾林几乎抑制不住地想要推门而入，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并想到，叶犹言不至于傻到葬送自己的未来。
就算不谈感情，她依旧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她的答复不过是先顺着季沛说话罢了。但纵使这么想，唐顾林依旧无可避免地感到慌乱了。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担心叶犹言会做出错误的抉择。
唐顾林于是紧紧地反握住叶犹言闹腾他的那只手，他忽然觉得不在意自己一直纠结的她不愿意对他坦白的事了，至少她现在还在他的身边。双手相握，两人眸光交汇，心照不宣地相对着笑了。他理所当然地回避了那些令人不悦的难题，柔声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