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的“术中”灯牌在一个小时之后熄灭。叶犹言满目泪光的仰首,心也随消逝的灯光一同震**了一瞬。
医生方从手术室里走出来,叶犹言便起身迎了上去。她披散肩头的长发凌乱,其中几根因静电歪歪扭扭地沾在衣服上,显得格外毛燥。
但她的脸却是汗湿的,浸满未干的泪痕。她如一尾鱼从唐顾林怀中游走,唐顾林站起身扶她,却只碰触到她略长的冰冷的衣摆。
她已站到医生的面前,眼中闪烁着些许殷切的光。
躺着季沛的推床很快从医生的身后推了出来,叶犹言的目光随之落到推**季沛惨白的面孔,她的手于是下意识地朝季沛的方向伸去,哽咽着吐出一个字:“她……”
医生见惯这类场面,但仍旧不免为面前年轻的女孩子的悲怆所感染。
她等了自己母亲的苏醒已有七年,可季沛才醒却又闹出这档子事。
他于是先宽慰道:“她已暂时脱离了危险。”
叶犹言的背肉眼可见地怂落下去,她长吐了一口气,因为忽地放松了一直提着的心而朝后退了半步。唐顾林迎着她后退的方向重新将她揽住了。
“那她的身体情况?”叶犹言急急地又追问道。
医生顺势点头,渐渐露出为难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唐顾林,才对叶犹言说:“季女士的身体是还有些问题。”
唐顾林在听到这句话时便在轻抚叶犹言的肩后走到一旁了。他其实更愿意陪在叶犹言的身边陪她一同面对,但方才叶犹言望向他的视线,显然是希望他回避。
他远远地看着远处和医生侧耳交谈的叶犹言。医生正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而她的神色如常,不时地点着头。这让唐顾林想到了她之前在街上接到通知她季沛自残的那通电话时最初表现出的模样——近乎镇定得反常。
比起这样强撑的镇定,他宁愿见到她肆意泛滥的情绪,至少能将她心中的苦闷全都宣泄出来,而不是一昧地独自忍耐。
在看见医生走后,唐顾林便重新起身。
他看见不远处的叶犹言在原地愣了一瞬,又突然地走到楼道口旁巨大的落地窗边。
她将两手环抱在胸前,仿佛很冷似的用交叠的手将自己围揽住了。
她背过身,而目光投向窗外寥落的黑夜,留给他一个安静而落寞的背影。
落地窗展现着夜晚无尽的黑,这抹黑将她独立的身影勾勒着。
叶犹言推开一点窗,湿意浸润的风便灌入她的衣领,那股冰凉引起她肌肤的一阵颤栗。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这股刺冷是一种享受。像扑天盖下的一层层轻光,将她缓慢地围拢拥住了。
叶犹言闭上眼,在心里回想着医生方才的话。
从醒来之后一见到她便仿佛已经焕然新生的季沛,到将护工支走独自呆在病房里用刀深深划破自己的手腕的季沛。
宋敏华的出现不会造成这样突然而剧烈的转变。
细嫩的冷雨从窗外拍来,落到她的唇角,又迅速蒸开,只带来一丝短暂的凉意。
叶犹言想,其实她心里应该早有预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