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敬的病房在六楼。常余市医院的院本部的建筑楼都很老旧了，所以住院部只有一个不常开的送病人推床的电梯，而病人家属上下楼只能爬楼梯。
宋敏华牵着叶昔曼爬上三楼时停下了。叶昔曼埋着头还想往上走时被宋敏华拉住，她小口喘着气，瞅了一眼楼道口的楼层标签，圆睁着疑惑的眼看宋敏华道：“还没到呢。”
宋敏华没吭声，只拉着她往三楼的过道里走。
宋敏华把脸绷得紧紧的，披在肩头的发拢出一点黑影，照在她的侧颊。叶昔曼一直很怕她，于是看到她这幅神情便不敢再多话，跟着她往里走去了。
宋敏华侧扬起头，用目光逡巡着门顶标牌上的病房号。她在306门前停住脚步，叶昔曼朝前倾了一下，才又艰难地定住了。
但306病房空空如也，甚至连个护士的影子都没有。宋敏华拧起眉头，手上直扭得叶昔曼“哎呦”了一声。
他们手里提着的面不再蒸出太多的热气，软坨坨的窝在面汤里，浅浅泛出一点骨汤香，飘到叶昔曼的鼻息间。她吸闻了几次，感觉肚子饿得近乎往里缩皱了。
但宋敏华似乎仍没有要走的意思。叶昔曼哭丧着脸，手上缓缓地**悠着那碗用塑料袋提的渐渐变温的面，懒散地摇头晃脑。
直到过道尽头缓慢地走过来两个人。宋敏华的视线觑过去，随即挺直了背，叶昔曼看见她变脸般的扬起一个热活的笑，拽着她朝不远处的两个人走了过去。
护工搀着季沛方从卫生间里回来，季沛比她矮一些，她微躬着身体注意她的脚下步步趋前。季沛的行动仍不大灵活，宽大的拖鞋在乌脏的瓷砖地上蹭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但走着走着季沛的脚步却忽然地停住了，护工惑然抬头，便望见季沛一双眼定定地瞧着正对面一大一小款步而来的两个人。
那两人看起来像是母女，不过其中的女人走近了便会发觉她比远看要苍老一些。远望时她踩着半高板鞋的姿态是昂扬而挺拔的，以至于能让人忽略她衣着上的些许不体面。而小女孩踉跄跄的，表情很是局促得跟在她身后。
宋敏华人还没到她们跟前，声音便飞也似的悠悠地飘来了，她亲热得朝季沛喊了一声：“沛姐！”
这边护工便看向季沛问道：“您的旧识么？”
在看到宋敏华的第一眼起，季沛心中便有如响雷惊作。
宋敏华是老了许多的，但她的姿态与神色却与从前万般无一，一下就令她回想起过往同宋敏华对峙的许多场面。但她心里念着叶犹言的名字，于是狂跳的心便定下许多。季沛艰难地点了点头，掀唇时唇瓣上牵扯出两道白色的干皮，她冷冷望向宋敏华，声音轻如薄风：“你怎么在这儿？”
“是敬哥住院了。”宋敏华说，于是她又一扭头露出凄惨的神色，苦道：“敬哥身体不爽利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医院也待了很长久。我早上知道你醒来本就要来看望你的，但要照看他，又带着小曼，怪不方便的，才拖到现在，趁买饭的功夫来见你一见。”她低垂下头，手掌抵着昔曼的背往前推，对季沛道：“这是我的女儿小曼，也是言言的妹妹，来，和季阿姨问好。”
叶昔曼被迫走向前，她滚着黑圆的眼珠子，朝季沛问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