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叶犹言的采访很简单,只是她心不在焉。
她尽力地集中注意力,但除了一些基本问题,其他有针对性的问题她都回答得模棱两可。
祝衡看出她的失神,但也不追究,他已经决定,这次期刊的笔墨,会着重放在余老人和林芜身上。
采访结束后,众人都各自回到民宿。
夜晚七八点钟山间的天空,并不是纯粹的黑,浮云被风吹散,露出其后完整的琉璃绸缎般的紫灰色。
叶犹言一个人走在窄小的坡路上,想起刚才采访后她遮遮掩掩地去问祝衡,唐顾林怎么先行离开了。
祝衡带着调侃神色回答她说:“他说觉得包厢里闷,身体不舒服,想出去散散步,会晚点回民宿,叫我让老板给他留个门。”接着又毫无顾忌地捅破她的遮掩,“刚刚录视频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了。怎么,你很担心他?”
“没有。”她迅速地违心回答,但心里想的却是,让老板留门......唐顾林要在外面待到民宿关门的时间么,那会很晚。
山里夜间的风,很凉,正呼啸着顺着叶犹言脚下的坡吹上来。
遥木村有一条游客街,村里的许多人常会带自己做的本地特产到游客街摆摊。
乡人从游客街回来,就必须经过这条山坡路。
坡比较窄,前几年闹了不少事故,所以现在山坡路的两侧都修了很多亮堂的路灯,从坡头,延伸到坡尾,远远地望去,就如两道弯弯的银河。
叶犹言慢悠悠走回了民宿,发现唐顾林确实还没回来。
保洁的阿姨在收拾他的房间,他房间的门敞着,门口留着阿姨放干净毛巾的推车。
余老人从走廊那头提着一壶热水走过来,和两人打了个照面。
她对保洁阿姨打了个招呼,又朝叶犹言说:“很晚了,还不回房间休息?”
其实时间才八点出头,只是老人平日就睡得早。
老人的房间就在叶犹言对面,她接过老人手里的热水壶:“准备回去了,正好我帮您拿水壶吧。”
老人乐呵呵的:“好。”又向保洁阿姨告了别。
他们明早就会离开遥木村,余老人对她这个很聊得来的新朋友,是有些不舍的,她年纪很大了,下次出远门,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她长长叹息一声,可身边的人却久久没有反应,她于是有些意外地,偏首看了一旁的叶犹言一眼。
叶犹言低垂着眸,神色淡漠,整个人透出一股颓然的气息,像烈日下晒蔫了的树叶。
老人忽然问道:“小叶,心情不好?”
叶犹言抬头,一幅猛然惊醒的模样,但表情还是呆呆的,不知脑子里想些什么,迟顿了半步才对余老太太摇摇头:“没有呀。”
老人当然不信,转了转眼珠子,然后露出一幅了然的表情,下断论般地开口:“是不是刚才饭桌上听了林芜的经历,觉得心疼了?”
她心里还想着给两人搭红线呢。
叶犹言听了,面上显出无奈的笑:“不是的,阿姨。”
但她的表情,落在老人眼里,却仿佛苦笑。
她拍叶犹言的肩,用安慰语气道:“小叶,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你的心情会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不定阴晴,他快乐,你就会快乐,发现他难过,你也就跟着难过。因为你在喜欢他的时候,你会用你最大的体贴,去感受对方的所有,所以你......”
老人顿住,似乎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叶犹言却接口:“敏感?患得患失?”
她的声音很低,老人并没听明白,只摆摆手,又说:“除了这个,默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你还会想得多,做得多,但说得却少。小叶,我看得出来你总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不乐意说出来。但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还是要说出来的呀,要是你不说,对方怎么会知道呢?两个相爱的人要是因为哑巴白白错过了,那得多冤枉啊。”
老人字字珠玑,句句恳切,叶犹言被引入老人话中的情境,她闷着声音讷讷道:“可如果说出来,又被拒绝了呢?”
不就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老人给她额头一个板栗,叶犹言痛得“嗷”了一声。
余老太太恨铁不成钢:“要是真喜欢他,忍着不说,一直做朋友又有什么用,看他去讨别人做老婆,给你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