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名字后,瑟瑟发抖的女子神情为之一振,随后居然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尽管她已经无法说话,但易仍然可以轻易的明白她想说什么。
“看来即便你不是她,也一定与她脱不开干系,如此说来…你故意和我套近乎的行为,还有你暧昧的态度…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易的记忆被自己的这番话拉的很远。当年在离人阁,那个自称无音的女子嘴里说着与安妙依同样的称谓。
自己当时年幼,只不过是惊鸿一瞥,并未记住她的模样,或者说她当时并未以真面目示人。
起初听到安妙依以“奴家”自称时,当时状态下的易并未勾起任何联想,但在受到三位星宿共同吟唱的往生咒影响时,那一段丢失的记忆,已经毫无保留的再次呈现在他脑海中。
荒唐,荒唐…荒唐!
他的内心疯狂的呐喊,不断的重复这两个字,可惜斯人已去,为时已晚!
她失去光泽的双眼,他们俩人之间横插进来的伊贺胧,那一晚小雪的不辞而别…
他已经不敢再往深了想,自己的行为会给小雪带来多大伤害,而她又在那段自己丢失记忆的时间里,遭遇了什么…
现在的她又身处何方…
悔恨与愧疚感填满了他的胸口,不停地向外跳动,就连安妙依都察觉到了他情绪的突然转变。
易感觉眼前漆黑的洞穴中照进了一缕刺眼的光,他仿佛看到了在亮光处朝自己微笑的小雪…看到在旁边大大咧咧坐着,敲打着桌子上的空碗,骂骂咧咧让自己倒酒的师傅…
看到那个精致的蝴蝶纹身,变成了一只五颜六色的蝴蝶,从一个女孩的肩头优雅的飞舞着…
似乎只要自己走到那里,一切的伤痛与痛苦的回忆都将结束,等待自己的是永远的安宁…
他仿佛听见了师傅骂骂咧咧的话,见到了小蝶盈满泪水却坚定无比的眼神,以及小雪眼中那个自己。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缓缓的脱离身体,变成一个高高在上的存在俯视着自己的身体。
看着那具无比熟悉的残破肉体,他的内心甚至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再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安妙依的伤不算严重,所以她现在完全有能力从这深埋的洞穴中离开,即便是面对现在全盛状态的易,她也能轻松的全身而退,但显然这一次,她也不想再逃避了。
“先生,还想听妙依的故事吗?”
尽管已经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但安妙依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在乱石堆上,用自己的鲜血缓慢而工整的书写道。
突然易的体内金光大盛,一股熊熊烈火从他体内燃起,瞬间将他的衣物化成灰烬,而他也因为灼烧的痛苦而使得结束意识的神游太虚,下意识的将身体蜷缩起来。
其实他也不是安然无恙,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战斗已经结束了,石室也变成了一片巨大的废墟,他的身体每一寸骨头也都在巨石的碾压下碎成了粉末…
他表现出来的强势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他眼前出现的幻影只不过是人生的走马灯。
哪里有明媚的阳光,哪里有他思念的人,这里只有死寂且随时可能继续塌方的乱石。
陌生的梵唱从他体内传出,安妙依满是欣慰的看着自行盘腿而坐的易,她有些疲倦的靠在身后凹凸不平的乱石堆上,安静的等待易的涅槃完成。
安静燃烧着的火焰发出骇人的脆响,但易的状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起来。
体内更是不停传出风雷之音,碎裂的骨头先是拼接归位,随后又迅速龟裂,缓缓的剥落下来,露出里面萦绕着一层淡蓝色的新生骨质。
不知过了多久,金光淡去,淡蓝色光芒再次席卷全身,此时他的身体不仅恢复如初,甚至比之前强上数倍不止!
淡蓝色的光芒有学有样,渐渐的也燃烧起来,连带着易体内的血液一同沸腾起来,远比锻骨强大十倍不止的痛楚袭上脑海,他险些疼得直接昏了过去。
充满神圣气息的梵唱声再度充斥他的耳边,非常及时的帮助他稳住心神,尽管痛苦丝毫没有削减,起码他能保证自己足够清醒,可以借机内视自身。
失去语言能力显然不能限制安妙依,方才帮助易的梵唱声自然是从她“口中”发出,那些喉咙中含糊不清的音节,来到空气中却突然变成了一个个摇晃飞行的梵文,绕着易的身体自行发出着梵唱声。
又不知过了多久,就连安妙依的气息也变得气若游丝起来。
此时易身上的淡蓝色火焰终于缓缓地熄灭,整个人的身上都被一层灰蒙蒙的灰尘覆盖,仿佛已经寂灭了一般,连一点波动都没有溢散出。
失败了吗?
安妙依费力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适应了这么久的黑暗环境,她的视力已经出现退化的征兆。
无常给她留下的伤口一直无法止血,仿佛是一记直接斩在灵魂上的伤口,根本无法治愈。
从起初默默计算着时间到现在,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洞窟之中没有任何参照物,就连现在她都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为了保留体力,在易涅槃的这段期间,她不断的进入深度冥想中休眠,以至于每一次休眠的时间越来越长,到现在就连她自己都不敢肯定,这一次闭上眼,自己是否还能再醒过来…
“喂,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我没有得到答案…但是,你不会这么死了吧?”
模糊的声音突然钻进安妙依的脑海中,她像极了想赖床的孩子,下意识的就当作自己听不到,继续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这就有些头疼了…总不能让我挖穿这一公里的石头,再带着一个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的人…”
“可真会和我开玩笑…”
安妙依感觉自己的耳朵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布,只能断断续续听到一些朦胧而不真切的声音,他们就像一个个恼人的音符,一直在自己脑海中响个不停。
“完蛋,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了…”
“…”
“嗯?似乎有一股能量护住了她的精神…”
“…”
“真没想到这些石头烂成这样还他妈这么硬,真是石头做的?”
“…”
“我饿吗?好像真饿了…”
“…”
“长的漂亮的人的肉…好吃吗?”
“…”
“软软的,口感不错,还有温度,用来吃有点可惜…当枕头不错…”
“…”
“唉,苦力活啊…为什么女人可以不洗澡身上都不会有味道呢…”
“…”
“噫,好像有了不得了的发现…”
“…”
“呜呼~逃出去的日子,指日可待!”
“…”
“呃…好像高兴的早了点,但是方向一定没错!”
“…”
“方向没错?不是我说的,是那个傻币说的,别赖我!”
“…”
“唉,我也想这么一躺不起,多轻省,一切随缘,生死由天…”
“…”
“明明送走了一个小麻烦,怎么又摊上了一个更大的麻烦…”
中间昏昏沉沉的安妙依,隐隐约约感觉有一股暖洋洋的能量,一直断断续续的注入自己的身体中。
她很想醒来,却发现自己陷入冥想的程度已经太过深入,如果持续在意识中继续下行,很可能她真的再也无法醒过来了…
那股能量又来了,从最开始的涓涓细流,到现在的延绵不绝,他似乎…一直在变强,会是谁呢?我又是谁…
有光照进来?
但似乎只是我的臆想,明明身边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混沌,就连触感都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我好像在动?也许只是错觉…
是谁?他有病吧?搬着我来来回回的走动,还时不时的大呼小叫,真的好吵…
我想休息了,好累…即使再也醒不过来也没什么,至少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人和事…
他的声音好像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