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时候,果然如那个女人所说,不死人在凌晨的时候撕开了军警方的逃避,数以百计的他们逃窜向城市中心,将瘟疫和死亡播撒。
这座废楼,海中孤岛却依然傲立在尸海中。楼中的居民即是幸存者的,也是守卫。他们严丝合缝般的巡防没有出现一丝瑕疵。任何在类似电影或是小说中出现的危机都没有发生。楼外尸海喧嚣,楼内却平静地像是波澜不惊的死水,恐慌和不安从未发生。
“但是平静总会有被打破的时候。”女人和她说,“而到了那个时候,人们往往不愿意改变。龟缩在自己平静的壳子中,自欺欺人地认为波澜总会过去。”
希还是很在意为什么她没有在这个时候选择逃避。废楼是一座孤岛,尸海的浪头越来越密集,每时每刻都有新的不死者从东沙区的其他地方而来,不断冲击着高墙,试图用密集人浪的恢宏势头将它推到。可是高墙就好像被附着了魔法似地,无论他们来多少人,都岿然不动,坚固地像是那个女人的自信心。
平静被第一次打破的那天,女人带着希来到了废楼南边的庭院,指着那里竖立的一个稻草人示意说,“如果你未来想要反抗,必将经过这个阶段。”希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又看了看一旁沙发上的各式枪支,总算明白这些稻草人的用途了。
“我曾经以为,我的一生永远不会碰这个东西。”她笑道,“我会一辈子从事物理学研究,就像是我的父母亲那样。那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有符号、公式与定理。后来,我的师父尘告诉我,就如同真实的宇宙犹有尽头,那个世界也会有终结的一天。这条路对于常人来说,是无穷无尽的。而对于无穷无尽的我来说,却会走到头。
然后,尘教我使用它。先是认识他们,从每一种型号每一种枪的战术目的开始,到最后深入了解它们的结构,每一个弹簧和枪机,再到枪膛中的膛线和气闸。我以为这很简单——相比较物理学定律推断动辄数个黑板的冗长公式,它们简单地就像是一行寥寥数语的情书。
尘说,不不不,这才刚刚开始。就好比你刚刚知道计算器上的十几个按键一样。真正的杀手,需要掌握的还有很多,枪械只占其中的一小部分,之后诚如她所说……”
她还在说话间,希默默地拿起了沙发上的一把枪,捧在金属制的机械手掌中,来来回回地仔细端倪。这把枪让她想起了更早之前,第二个女驱魔人的追杀。在那个女人的眼中,希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古董的左轮手枪。
“你知道关于这把左轮枪,让我想起一个人。”她话锋一转,指着稻草人说道,“来,尝试着射击稻草人。”
一声枪响之后,距离希最近的稻草人却毫发无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那个女人笑着说道:“看来你还没有适应后坐力,没关系,慢慢练。当年我也是实弹射击了上万发子弹之后才能驾驭它。”
希点了点头,僵硬地抬起手臂,茫然地盯着枪上的准星。
女人和希说起那个故事,她人生的平静被打破时,发现有一人爱上自己。那个人爱得如此炽烈,以至于在那时,女人竟本能地想要逃避他的爱。她的心里游移不定,一直不明白自己到底会不会也如他爱上自己一样爱上她。直到后来,他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那个人是龙吗?”女人说道这里时,希放下了手枪,呆呆地望着她。但是无论如何,希也无法将她的样貌和记忆中记忆的那个人的爱人等同起来。
“是那个人。”她平静地说道,“除了徐慧梅,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人了。虽然之后,我能清晰地记起他一生的故事,在任何一个日子里的位置,在任何一个时刻中的心情,乃至于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我都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之后的我,已经不是他所能认识的徐慧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