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碎珠沉(1 / 2)

山下的火炬将整个压抑昏暗的树林照得通亮,犹如一条条火龙般穿越在林间。

满山的人,几乎看不见尽头。

赵云成连躲都没办法躲。

“先生……咱们………怎么办?”有人催促着赵云成,“四面八方都是玄甲军,根本突围不了!”

怎么办……

赵云成恨不得撕碎了宋婉清!

这个蠢女人,自己想死还不算,非要拽着他一起死!

不是说这几日郭自忠就要联合李绍发起总攻吗?

不是说李炽还在昏迷吗?

况且现今的涪城前后夹击,左右围攻,这玄甲军居然还能突出重围?如此堂而皇之的倾巢而动?

这群废物果然拦不住!

虽说兀凉与大燕如今暂时停战,但是兀凉人对于李炽的玄甲军有着本能的害怕。他们当中很多人曾经都是乌苏尔的部下,被北伐军从南打到北,差点没被一锅端。如今看着杀意腾腾地乌压压一群人,害怕油然而生,几乎是丧失了思维。

赵云成为了低调行事,所带的兀凉军也就百来人,吴辞和古兰朵联手杀了十几人,现在有行动能力的也就几十人。就算是在场的御林军还是兀凉军加起来还不够李炽一口吞的,根本就是螳臂当车!

而比起慌张失措的赵云成,宋婉清倒是显得格外的冷静。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期待。

她期待着与他见面。

就算是死。

半山腰上沸腾起来了,几条火龙迅速地往悬崖上移动着,一袭墨色甲盔的黑影以极快地速度飞驰,他**的骏马似乎也赶到了主人的急切,飞快的交换着马蹄,一绝骑乘。

“找到她!”

“将军!”

他身上淌将人浸透的血痕,可彼时的李炽就像是失去了理智的猛兽,根本顾不上自己,也顾不上任何人。他奔袭在兀凉人中,遇人便砍,不过顷刻功夫,人也四散开,忌惮着躲闪不敢上前。

“赵云成!”

冷眸一眯,李炽立刻识别了赵云成的位置。下一刻,他手上的配剑像是有自己的灵识般架上了赵云成的脖子。

“她在哪里!”

盛怒之下,李炽甚至控制不了自己握剑的力度,长剑轻而易举的划破了赵云成的脖子,再近一步,必死无疑。

朱燃飞快从林间跃出,目光快速扫视整个悬崖,最后落在了李炽的身上,神情严肃,“将军!不能杀!”

是不能杀。

他当然知道不能杀!

可是他没见到她。

李炽一瞥一言不发的赵云成,额上青筋急切浮动着,浑身怒意几乎要到了失控的边缘。

“本座没有耐心!”

利刃出鞘,随着银色的光线划过半空,一只手臂径直飞了三四丈,鲜血像是燃料般喷射而出,滚落在地上。

“啊——”

“我的手!我的手!”

“李炽!你……你!”

“你”了个半天,赵云成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知道李炽不是个有耐心的主,可是赵云成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他居然会如此果断,直接先断他一臂。

赵云成几乎痛得昏厥,失了力气倒在地面翻滚,口中撕心裂肺地痛呼。而冷剑从他身侧再次插来,李炽半蹲在地面,挑起他的下巴,灼目中只剩下了戾气。

“本座不想重复第二遍。”

鲜血从半截面的手臂染红了地面,赵云成颤颤巍巍捂着肩膀上的血洞,报复似的狂笑着,“她死了……她死了!”

“哈哈哈,李炽,你来晚了!就在刚才,那个女人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你说什么?”

一阵寒意从后脊爬上咽喉,他捏着赵云成的脖子,眦裂厉声,“你再说一遍!”

“我说她死了!她宁肯死都不愿意交出玉玺,李炽……她如此忠于前遂,宁肯玉石俱焚,你就是个笑话——”

耳膜中传来钻心的疼痛,李炽像是被人卸了力气般差点倒了下去,嘴边立刻溢出了一条血痕。

他用手一抹,嘴边却溢出了更多血。

“将军!”

朱燃立刻去扶住他,却被李炽挥手一甩。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想要站起来,可是身体像是被千钧重担压住,就算用尽全身力气也一次又一次被扼制。

生平第一次,他脑袋一片放空,心脏急切下坠,连眼神都不能聚焦。

没有力气,没有目的,甚至不能呼吸。

雨水浇灌他身上,肩膀上的血水顺着手腕滴在地面,他将全身力气矗立在插入泥地的配剑上,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了。

“昭谏……”

从雨幕中走来一个身着青衣的女子,她似急切又喜悦地迎来,青裙逶迤,一手打着一把同色的伞,静态寂然。

隔着大雨和雨雾,李炽看不清眼前的人,目光凝视在她的衣裙和发髻上,松动了紧蹙的眉眼。

“青青?”

此刻的风雨比当年更大,尘雾隔纱,缭绕在众人心中,就连朱燃都惊了一惊,目不转睛。

李炽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她,任由着她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距离自己不足一丈的距离。

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用着从未有过的神情注视着她,仿佛普天之下就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宋婉清被李炽的眼神鼓舞着,越走越近。

就算是替身又如何,她既然能做李继的替身,也能做他的……

只要,他看见她。

“昭谏……我……”

“哐——”

“站住!”

雨幕中的身影,足足像了七八分,就连那柔声轻呼的嗓音都夹杂着与她类似的语气。

可是不是她。

李炽的气息在此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冷峻的侧脸仿佛透着万丈深渊的寒气。像是一把急切吸血的锋利冷刃,想要撕碎他所看到的一切。

“李继和你……都不想活了。”

用这种低劣的赝品来侮辱他的青青,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来设计她。

“昭谏……是我啊!”

宋婉清佯装镇定往后退,避开抵在她脖间的冷剑,天塌了一般。

他真的不认识她了……

也真的要杀了她。

油纸伞散落在一旁,宋婉清努力地睁开眼,视线之内是一片模糊,唯独李炽一身凌冽地立在她面前,用着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眼神注视着。

“啊——”

在她往后退的那一刻,染着血色的冷剑瞬间划破了宋婉清的脸,三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映入眼帘,宋婉清尖叫一声,胡乱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你……你……”

可他的眸比雷电还渗人。

“什么东西,也敢脏本座的眼。”

他面无表情地示意朱燃,“别让她死了。”

悬崖边的足印很凌乱,往下探去,除了沉沉的雾气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几乎是一片黑暗。

玄甲军一队队地往山下去,李炽的心也在一点点沉沉坠落。他拖着沉重的身子探了探,捻起地面上的脚印和划痕,沉思片刻后,将目光转移在朱燃的身上,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悬崖边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