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像是被他蛊惑一般,浑身上下都软成了一团。
就像是又回到那夜,那土丘,那瓶被他们交织饮完的酒,带着浓香的缠绵之味。但这一次,她明显的感受到他压抑沉重的火气。
头,不受控制的微微朝后扬起。夜露凝重在叶片之上,偷偷滴落在睫毛上,雨松青只觉得身体像泥土般随意揉捏,就连挣扎也忘了。
“你怎么那么不乖?”
呼吸交错之间,她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叹息。
雨松青忽然感觉有些委屈,那一股子好不容易积累得想要见他的勇气被这么一说,反倒像是自己任性。
左手手心被他握住,不重不轻地捏了捏,另一只手覆上她的眼睛,伴随着河对岸的嘶喊和呻吟声,他却温柔如水。
“要是再出什么事儿,荒郊野岭的,我上哪儿去找你?”
他本意带着这些人渡河安定之后再来寻她,可谁知道却在这里碰到她。
她要去燕都,其实他心中是欣喜的,可也是害怕的……
眼前这个小人儿他着实猜不透,看不懂。
眼前一片黑暗,感受却更加敏感,雨松青唇瓣不由自主地微微翕张,他突然又探了进去,搅合了一池春水,像是木梭穿梭在锦缎中一般的顺滑和缠绵。
微重的气息吞吐在她面颊之上,她只听见一声细微的颤声,“既然来了,你就没有任何退路了。”
锦衣卫的车马是连夜是日夜兼程,除非遇上大雪,大雨等恶劣天气之外都不会因其他的事情而停止。但这一日,出发时间不过半日,大都督就下令暂住在附近的驿站。大家面面相觑,直到看见他身边的人这才意味深长的了然。
不得了啊,不得了!
驿站的床不软不硬,但比起在昭狱的西暖阁却是差了不止一丝半点,雨松青虽然不是什么挑剔的人,但是她颇觉得李炽特别挑剔,唤店家重新垫了三床垫子,勉为其难的满意。
他着一身黑锦暗缎的常服,束腰宽肩,乌发沐冠,自然地坐在床边,将她招来。
“明日晚临巫县,晚上就需连夜赶回燕都,在船上得四五日,你可受得住?”
要是晕船,他也可派一队侍卫跟着她走山路。
她绞着头发缓缓走进,心境却不能同日而语。
从前,自己总是大大咧咧不注重形象,爱银子,爱起争执,爱和他对着干。但是现在就看着李炽坐在那儿,她就忍不住端正了坐姿,总想着给他留个好印象。
真是太贵气了。
就这一身简单的服饰,慵懒地靠在那儿,就像是一幅名画一般,看得她自惭形秽。
大老爷们儿长那么好看干什么?
她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晕船。”
“不仅是晕船。”李炽闷声笑道,“这一路,不会太平。”
“那夜,兀凉的人只是针对我一人,但后面的路,刀光剑影,洪水猛兽,可都要袭来。”
雨松青在他对面搬了一张凳子坐下,拿起桌面的茶壶自顾自的斟了一碗。解了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去。
“李炽,若我怕死人,我就不会做仵作,若我麻烦,我就不会费尽心思找凶手,若我怕权势,我就不会几次三番和你起争执,若我怕死……我就不会义无反顾的去找你。”
她眉梢轻慢挑开,“我这个人,什么不好,就是有一身胆。”
“我没有退路,你也没有退路。”
“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谁托谁的后腿,谁是谁的包袱。”
李炽良久没要答话,一双带着审视的眼光将她深深映进眼底,他慢慢走来,接过她手里的毛巾盖在发上,这双沾满了鲜血和仇恨的手,轻柔至极,像是对待情人一般,温柔的绞着每一根发丝。
“青青,我不后悔,你也不能后悔。”
我不后悔喜欢你,你也不能后悔遇到我。
……
……
巫峡重滦县码头上,两艘高约二十丈的木雕船身依次序靠在岸边,而两旁络绎不绝的商船和运输的货船只能暂时在其他岸口。
重滦县是长江沿岸最为繁茂的港口之一,自古贸易往来源源不断,也是贸易船舶税内陆最高的地区。其坐镇的县令黄乘茂乃是成华十八年的状元,推卸正六品翰林之职,担任这七品县令,其实是明贬暗升。
雨松青并未见到李炽,只听吴辞跟她解释他得与前往送行的官员用过午膳才能过来,官场上无不这些事儿,饭局文化在那里都是一样的。
或许是心有愧疚,吴辞今日对她的态度大有转变,她说一,他绝对不说二,看得雨松青憋着笑。
她知晓他事多如牛毛,何况他也只是听命行事,也没好难为人家。她自个儿收拾好行囊之后就在船舱之间自由穿梭,一路走,一路感叹。
果然钱权二字,无论时空如何转换都是人类毕生追求。这官船上的雕梁画栋,灯烛翠屏,还有左右两队架上火器的大炮,无不在彰显着它的身价。
而在官船侧方,一艘商船紧挨着他们,李雁如被锦衣卫连押带拐幽禁船舱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