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说,大都督已经嘱咐过了。”
毕竟当日只有白县丞一人来过章府,他又是死者生父,论嫌疑来说,最大。
雨松青颔首,径直走向昨日验尸的小屋子,此刻,只有吕闫一人在此整理遗容,他看见雨松青过来,疑道“雨姑娘,你今日不是说不来吗?”
刚刚锦衣卫传话,说她染了风寒,他还以为今日就只有他和师傅。
雨松青戴好手套和口罩,又穿上验尸所用的白色罩布,掀开吕闫刚刚整理好的尸体,“缝线再密一些,尽量好看。”
吕闫不解,“没必要吧,等章公子回来,就得开灵堂,装棺材了。”
反正都要腐烂的,弄那么好看干什么?
雨松青声音严肃,“验查尸体,寻找线索,为死者找出真相,将凶手绳之以法,还他们一个公平;整理遗容,是为了让她们走得有尊严,即便是死者,那也是人,这是身为仵作的本分。”
吕闫摸了摸鼻子,但也没多话,重新拆线缝接。
“爹,”雨松青放下手中的针线,跟雨敛和打了一声招呼。
雨敛和一边穿上白罩衫,一边皱着眉问“你不是染了风寒吗?”
雨松青笑着摇头,递给他口罩,“一点点,不影响。”
“哎,”雨敛和斟酌道“今日察验的是闵柔,你……”
他知道女儿与白家姑娘是好友,也怕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毕竟仵作也是人,胆子再大,面对自己亲近的人,总是会下不了手。
她摇摇头,手指停在白布上,低声道:“闵柔希望的,是我替她找出凶手,爹爹,正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才要为她平反。”
无论是谁,不管艰辛。
他们敞开门,光线照到死者身上,雨松青拿起水,轻轻地擦拭着她的皮肤,将灰烬洗净,露出的肌肤全是血红一片。
因为损伤太严重,肉体一碰就散,他们无法辨析致命伤口,只能一寸一寸细细查看,可从头查到尾,都没看见内部组织的瘀血痕迹,而头颅虽然被烧脆,也完全没有看见那两个丫头一般骨折的痕迹,几乎完好无损。
头颅没有伤痕,身上也看不出外伤,三人陷入谜团,进度停滞不前,吕闫突然问道”雨姑娘,可否像你当日那样,用煮尸的办法?”
“不妥,”她静静道“当日那一具尸体高度腐烂,已经完全看不到伤痕痕迹,但骨骼尚且坚硬,即便是水煮,也不会受损。”
“但她的骨头已经被火烧得极脆,一煮反而更看不出线索。”
“那怎么办?”吕闫气馁,“不是打死的,也不是扼死的,腹部也没看见血迹……”
“骨头!”
雨敛和捻着一根肋骨,“肋骨有微微黑色痕迹。”
“不会是烟灰散进去了吧?”吕闫凑过去一看,只见一截带着鲜肉的肋骨内部,有数枚黑色斑点。
雨松青同时翻动胸部肋骨和颈部锁骨,发现在紧挨着内脏的骨骼上,被腐蚀的骨头都呈现出黑色痕迹,她探下身,眉间闪过错愕。
“毒。”
“用银针。”
若单用银针探毒,是极为不准确的做法。但这个时代的毒药多数是因为砒霜所取物中的三氧化二坤,遇到银针产生化学反应后变黑。
所以现在用银针,才能查验此物是否为砒霜。
砒霜中毒之后,咽喉有强烈的灼烧感,常常伴随口渴,恶心,接而出现剧烈腹痛,和口延黄水,因而剧烈腹痛,人会倒地不起,最终死于急性肾衰竭和血液循环衰竭,所以死后常常为卷腹状态。
雨松青插进内脏,不过片刻,银针尖端便开始变黑。
这极有可能是三氧化二坤,也就是常说的——砒霜。
她在尸体各个角落重新扎针,检验出来毒物流经的地方唯腹脏一处,消化道系统轻微腐蚀,而四肢尚未发毒变。
因为气管被烧毁,她无法决断是死后焚尸还是生前焚尸。雨松青撑在尸**,半敛哀容,深深吸了口气。
正如雨松青所想,章县令被发现时,掩面朝地,双手捂腹,全身卷曲,而烈火加剧了这样的状态,所以最终的状态比起生前的动作会更加明显。
章县令的尸体与闵柔的尸体高度重合,都是砒霜中毒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