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僵凝。
她显然听不见任何人任何声音,跌跌撞撞地推开李炽,喘着气跑到被遮上白布的两具尸体旁。
不可能!
一定是她看错了!
她颤颤巍巍地掀开白布,里面的人被烧得如炭火一般,根本看不清任何痕迹,雨松青叹了一口,但眼眶中的雾水,已经浮出。
根据盆骨来看,男性,应该在五十岁上下,身高在一米六五左右,这应该就是章县令。
她又掀开另一侧的白布,垂在空中的手,忽然顿住。
“青青,你要好好的,仵做这一行,虽然你很有本事,但你毕竟是姑娘家,若是以后的婆家盯着你这件事情不放,你可怎么办呢?”
“青青,你会一直相信我吗?”
“青青,我知道很多事情你避免不了,可我希望你能勇敢的走下去,就像我奶娘死后你跟我说的,真相永远不会被掩埋,为死者讨回公道,就是你的使命。”
“或许有一天我累了,就不想跟他争执了。”
“……”
“不可能……”
她的手第一次在没有戴手套的情况下碰到了死者的骨骼,因为骨骼和皮肤被烈火烧得分离,她只摸到黑漆漆灰烬之下淤泥一般软烂的组织,她轻轻将死者的面部清洗干净,唇不停的抖动。
“女性,根据骨骼骨骺线和盆骨来看,十七岁左右……这不可能……不会的……”
“你认识她?”
李炽蹲在她身后,伸手覆在她颤栗的肩膀上,“她是谁?”
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人,是谁?
“我昨天傍晚才见过她,她还说要听我讲故事……”
她还记得,她穿着一身殷红纱裙,用珍珠镶了褙子,就站在小巷子门口喊住她。
“闵柔……”
李炽手中的玉佩,是闵柔随身携带的玉佩。
上面不仅有芙蓉花,还有一簇紫罗兰。
因为死者去世时背呈背向,面部并未有很大改动,清洗之后,亲近的人也能依稀辨认。
她的五官像是被烹过一般,被热气扩张,又被炽火极速烧焦,双手弯曲,脊背蜷曲,腹部脏器鼓鼓的,根本就没有了人样。
雨松青半跪在地上哽咽到说不出一句话,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躺在地上的人就是闵柔,也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她死前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那样爱美,就是衣裳上有了褶子都坚决不穿,就是鬓发上有一根发丝没有理好,也会让丫头重新梳头发的小姑娘。
她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悲从中来,竟然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低垂着头,唯有泪,也只有泪。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雨松青?”
李炽环住她的肩膀,让她正面对着他,温热的呼吸撩过她的耳廓,她的脑子一片浆糊,近乎瘫软。
“李炽……”
她的声音轻不可闻,但李炽郑重的点点头,“我在。”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真凶?”
他从未因为一个人的情绪而影响过自己任何决定,也从未因为一个暂时没把握的事情承诺过什么,可就是看见她,就只是多看了一眼,他的心像是被昨夜的烈火烧碎,铅块一般,不停往水里沉。
“好,我答应你。”
“不管始作俑者是谁,不管他权势滔天还是位高权重,我要你,找到凶手,我要你,将他绳之以法。”
破云的阳光洒在她的头顶,发间一根素白色银簪熠熠生辉,她的眼睛就像是万古寒冰,执拗坚定,一张浸满泪水的脸蛋,利刃一般刺进他的心。
周遭静悄悄,锦衣卫和来往的官吏都低低埋着头,埋头苦干,整理现场。
李炽的脸冷静的可怕,也无比坚韧“我答应你。”
好。
雨松青揩了揩脸上的泪渍,或许得到这句承诺,一颗纷乱的心落回原地,她起身拍拍身上的污渍,前往另几处火灾现场查看。
“大都督,死者一共六位,分别是章县令及其妻子,一位宋姨娘,两个丫鬟,云栽,云意,还有一位,没人能说出是谁。”
雨松青心绞如麻,淡淡道“是白县丞之女,白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