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决定,就是去把人情还清。
从窗外看到雨敛和目送自己远离的场景,雨松青忽然心里一热。
这种热,随着情绪蔓延到眼眶,她静静吸了一口气,对这个半路遇到的爹感到愧疚。
她前世的爹,严肃有余,温情不足,每次与他说话,都是“之乎者也”,“女训女德”的训言。
可她现在这个爹,虽然没能做官,却给足了她尊重和理解,即便有时候执拗,老套,但心底对女儿的关心是由内到外的。
马车赶到临川县锦衣卫府邸时,月夜铺撒的微光,照亮着潺潺湖水,整个昭狱安静得只能闻见虫鸣。
故地重游,心境倒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笑眯眯从吴辞手中拿过灯笼,将一叠药方递给吴辞“这是我准备的方子,吴大人可以去找老郑叔拿药。”
“好,姑娘就先去准备吧,需要什么尽量给我说。”
雨松青被吴辞领着走进了正门左侧的堂屋,屋内整齐简洁,只见几张桌椅摆件,公案上堆放无数折子,公案旁,只陈列着一对甜白釉美人斛,并几个砚台笔架。她忽然记起。这屋内摆件令她眼熟,她忽然记起来,正是她当时昏迷时休息的屋子。
屋外,两人面面相觑,吴辞皱着眉,看着不图事大的燕暮“你这法子就不怕大都督把你屁股打开花吗?”
把一个年轻姑娘送进大都督的房内,这不是送死就是觉得自己活得太轻松了。
若是朱佥事知道……
吴辞打了个寒噤。
“怕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大都督,你敢说雨姑娘在他心底不一般?”
燕暮环住吴辞的肩膀,“郡主失踪,都督心头烦得很,何况他本就想见雨姑娘,咱们找个借口罢了。”
那岂止是心烦,燕暮觉得李炽恨不得将金月郡主扔去喂狗,若不是她顶着郡主身份,他可能都不想理。
雨松青在屋内坐了一会儿,因为一直都没有等到通知,便靠在躺椅上小憩。
门外,李炽推开门带着几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人闷声道“大都督,要不然,咱们先跟荣王说一声,万一郡主正在回燕都的路上呢?”
另一人不赞同“郡主失踪时,什么都没带,怎么可能回燕都?而且现在我们也不确定郡主是否在歹人手中,若是通知荣王,凭他那护短的个性,定会先倒打一耙,说大都督没看管好。”
“荒谬!郡主自己跑出去的,怎么能责怪大都督?”
李炽靠撑着头阖眼倚靠,手微微一抬,众人便止住了声音。
“朱燃。”
“属下在。”
“魏子川最近怎么样?”
“回大都督,秉持原样,与赵仁的述词一般无二。”
李炽把玩着手边的茶盏,敲着桌面,良久不语。
“不用审他了,见他与殿下关押在一起,密切看守。还有,明日修书一封呈给太子,荣亲王包藏祸心,其女屡次潜入昭狱,打听消息。今尔失踪,遂锦衣卫机密如有泄露,叛国罪论处。”
厉害!
雨松青轻轻挪动发酸的胳膊,听着李炽的话,心里陡然一寒。
将计就计,反咬一口。
真不愧是锦衣卫大都督。
“叮——”
她被脑袋压麻的胳膊轻轻碰到茶几上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吓得她赶紧静坐,不敢乱动。
可是屋内的人都是人精,听到声音后赶紧闭上了嘴,李炽冷眼扫过屏风后面的卧房,起身大步走来。
朱燃紧握配在腰间的绣春刀,足部十字向后微立,严阵以待“谁!”
屏风内,雨松青呼吸都快停息了,心里“怦怦”跳个不停,恨不得将吴辞大卸八块,谁的房间不好进,偏偏让她来书房!
混账小子!
她匆匆忙忙地站起身,软翠半月纱裙因微风浮动,墨色长发有些凌乱,像是个受惊的小鸟。
李炽眸色渐郁,颀长的身影将她笼罩,他挥手制止朱燃上前,平静道“无事。”
可朱燃到底还是看到她,惊愕之余,眼底闪过担忧之色,忍不住道“大都督……”
“出去。”
大都督的书房内藏着一个女人?
朱燃死死盯着雨松青,恨不得将她盯出几个洞来。
“今夜散了吧。”
大都督放令,莫敢不从,可为何朱佥事的脸色会如此难看?
众人内心的好奇心忽然被吊起来,这屏风后面到底藏着什么?
“谁的主意?吴辞还是燕暮?”
沉香木为架,檀木为椅,这矜贵的书房内,幽静得可怕。
雨松青讪讪一笑,看着李炽幽深的眼眸,耸拉小脸“吴大人。”
“碰——”
李炽随手将把玩的茶盏搁在茶几上,坐到雨松青刚刚依靠的位子上,盘着腿,慵懒的斜靠。
“听墙角,你不是第一次了吧。”
得,她也记起来了,第一晚留宿昭狱时,她也听了一回墙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