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幸好的是顾瑾年没有把这种沉默持续下去:“那是……穿山甲的甲片。”
他看着姜莹,突然间笑出了声来,但眼底却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那些甲片堆积成了一坐坐的小山,地上一摊浓的像黑色颜料那样的血,然后一只苟延残喘的穿山甲趴在那些甲片上死死地扒拉着不肯放开手。它还那么小,在穿山甲不算长的寿命中都只能算是个婴儿,可是它却已经懂得了世间的冷漠和人类的残酷。”
“你知道我看见那小小的身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吗,你知道我听见它一声声好像在哀悼又好像在呼唤着自己同伴的那稚嫩的叫声时有什么想法吗……”
他闭上了眼睛,神情是挥不散的哀痛。顾瑾年沉默了会儿后,才缓缓地吐出一句话,一字一句,却都字字诛心:“它们的伤痛,都是顾长安给它们的,只为了钱。”
“我从前有多为自己为他感到骄傲,在那之后就有多痛恨自己以及痛恨他,我从没有那么痛恨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那么无助过,因为我根本做不到去拯救它们,对于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我根本就无能为力。”
以顾瑾年现在羽翼还没有完全丰满的情况下去跟顾长安抗争,根本就是以卵击石,螳臂憾树。很显然这一点顾瑾年自己也知道。
但也正是因为比旁人都清楚的原因,他也更加的煎熬。
如果你一直信奉着的神明有一天在你的面前染上污点,而你亲眼见证了他的堕落时你会怎么样?悲伤?愤怒?亦或者是叫嚣着拿起榔头去敲碎他的神像?——
“所以那天我回到家里后就跟他打了一架,随后就离家出走了,我想靠自己来扳倒他但是很可笑的是,就在那场架里他还是对我手下留情了。他对我下不了手,但我却对他下了死手,但即便是那样我也没讨到多少便宜,最后我们只能是以两败俱伤作为告终。”
一支烟抽完,姜莹无声的提了点车速,没有对顾瑾年的往事做出什么评论。那本就是别人的过去,谁都没有资格去擅自的进行批判。
白色的轿车行驶在一片雨幕之中,溅起了一圈圈水花后绝尘而去,而车里面的顾瑾年此时正看着被风吹的头发已经有些凌乱的姜莹。
顾瑾年看着那人的侧颜,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在药店的那一次的确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姜莹,说起来,他认识姜莹已经两年了,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
而刚才说的那件事其实顾瑾年对她也有所隐瞒,其实当年他离家出走的原因并不是无人知晓。
那次他回到家里和顾长安打了一架,但是就在交锋的时候,后者俯在他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句话。
——出去练练么也好。我期待你回来打败我的那天。
顾长安当年,早就知道事情的原委,只不过他从未对人透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