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灵槐一眼看过去,见堂上二十几个人分开男女站着,俱都恭敬地低垂着头。
粗略上这么一看,确实没有发现哪个立身不正,眼睛飘忽、乱转的。
“徐管家?”她正看着,便听到瞿美惠惊讶的声音传来。
只见一个年纪大约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低垂着头,塌着腰,站了出来。
跪下磕头,道:“给温孺人和明和乡君问安。”
温灵槐看到他,才想起来,这是先前徐犯官家里的管家。
温灵槐先前只见过他一面,倒是对他不甚了解。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听温岫白说起的。
今日一见,看着倒是一脸敦厚的样子。不像偷奸耍滑、鬼心眼多的那种人物。
况且,他既能经过刑部都官郎中与提刑司的层层审问,从徐犯官一事中安然脱身。想来也没有做过什么奸恶之事。
听说他娘子、儿子、儿媳都相继去了,只留下他和一个小孙子共同生活。
如今年岁大了,却又因主家犯事,落到了这步田地。
那牙人忙道:“这确实是先前那徐犯官家里的管事。小人只是看着他老实本分,又有些做活的经验,才将他带出来给孺人看的。孺人若是不喜欢,小人这就将他带下去。”
瞿美惠没搭理他,盯着徐管家看了一会。问:“旁边的,可是你那孙子?”
“回孺人的话,正是。”徐管家垂着头,答道。
瞿美惠和温灵槐对望了一眼。
说道:“我知道,徐犯官的事,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会带着有色眼镜去看你们,只当你们和其他人都一样,所以你也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我只问你,你和你孙子可愿意到我家里去?”
徐管家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又慌忙低垂下去,拉着身旁的孙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声音里似有哽咽,道:“只要孺人和乡君不嫌弃,小人一百个愿意。”
“那好。你先起来,带着你孙子站在一旁吧。”瞿美惠摆摆手,说道。
徐管家又道了谢,才垂首站在了旁边。
瞿美惠又看向了最后面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人,示意他,道:“你,站到前面来说话。”
那人忙垂了首,走上前来。
温灵槐见那人十七八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哥,整个人也瘦弱得很。
只是抬眼间,能看到那双眼睛明亮且坚毅,通身倒也是一派斯斯文文的样子。
“读过书?”瞿美惠观察了他一阵子,问道。
“回孺人,前些年上过几年学堂。”那人口齿清晰,恭敬却不卑微。
“行,也留下吧。”
瞿美惠刚说完,那小哥也“扑通”一声跪下了。
求道:“老母年纪大了,我,小人不忍与她分开,可否求夫人垂怜。”
“哪个是你老母?”瞿美惠双眼搜寻着,问道。
“并未进来。”他垂着头回道。
一旁的牙人忙堆着笑,道:“他老母年纪大了,腿脚有些不便利,小人怕污了孺人的眼。既是如此,小人这就去将人叫来。”
“行。让咱们也看看,再做定论。”瞿美惠应声道。
那牙人见此,便忙慌地出去叫人了。
过了几息,一位年纪约有三十六七岁的中年女子,跟着一起进来了。
她的腿脚确实不太利落,走路间一跛一跛的。整个人虽然也很是瘦弱,不过收拾得倒是干净整齐。
但是这样年纪的女子,不是正当年吗?怎么会和“老母、年纪大”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的呢?
温灵槐诧异地想。
那妇人一进门就先跪下来,磕了个头。
瞿美惠审视了她一番,问道:“看着年纪也不大,可会烧火做饭?”
“回夫人,家常便饭,奴都会做。”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倒是有些绵软。
“好。你们也留下吧。先起来站到一旁去。”瞿美惠拍板道。
两人忙感激地谢了恩,互相搀着起来了。
这时,瞿美惠看向温灵槐,说道:“你自己身边伺候的,你自己来选吧。”
她刚说完,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突然走上前来,跪下。动作一气呵成。
慌忙忙地说道:“求孺人和乡君,将我们一家也买了去吧。”
她说着,就见另有四个人,也慌忙站出来,跪成了一排。
抹了把泪,她继续说道:“奴和妹妹什么都会,针线女红,扫洒院子,烧火做饭,奴们都会。爹娘也都会干些粗活。弟弟虽小,但不似一般小娃,也有力气得很。搬抬物件,看门传话,这些也都能做得。”
两人又对望了一眼,温灵槐说道:“既如此,先抬起头来。”
几人全都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倒并未见哪个,眼神谄媚或者带有躲闪之意的。
面上虽都有些怯生生的,但能看出来,也并不是那种骨子里就软弱之辈。
刚说话的丫头,想来是这家里的长姐。底下还有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妹妹,和一个八九岁的弟弟。
再剩下两个,就是她爹和她娘了。
看起来年纪也不是很大,说多了也就有三十六七岁的样子。只是面上,都带了些特有的农人的沧桑感。
每个人的头脸都清洗得干干净净,穿着发白的衣裳。
一家子个个都收拾得这样齐整,想来也是干活麻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