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知以往看谢春风,眼目之中满是柔情似水,赤诚天真,像一只眼中没有世间其他东西的大狗子。
如今坐在大石上俯瞰悬崖绝壁下景色的这一个,眼神疏离,冷峻,透着克制和漠然,瞧着谢春风的时候,眉目蹙起。
“秦不知?”
谢春风一时不敢再往前,轻轻叫了一声,怕惊醒人,怕惊醒梦。
或许这真是一场梦。
他看她的眼神,陌生得让她害怕。
秦不知只看了谢春风一会儿,似是确定这个人对他没有恶意,复又回头看眼前的悬崖峭壁。
城西的破庙原先供奉的是文殊大士,自大西朝时期监理,历经四朝屹立不倒。在十八年前的夺嫡之乱中,被废太子逆贼中的一支占领此处,后头就传言此处闹鬼。
一个菩萨庙,闹鬼,说出去多可笑?但当真有人见过,言之凿凿,说是鬼怪俯身在文殊大士石像上头,趁夜出现,披着人皮,有一双发红的眼睛,装作需要帮助的人引诱活人上钩。
这鬼挖人心,吃人五脏,剥下人的皮肉披在身上,装作活人引诱下一个来此的人。
自那以后,这庙便逐渐破败。鼎盛的香火不再,没出十年,庙里的和尚老的老、死的死、跑的跑。再到今日,这庙就破败至此,少有人近。
文殊庙本就是建在景色绝好的妙语山上,山高百丈,一侧是刀削的悬崖峭壁,悬崖下是奔腾的骠骑河。百丈的高度,若是落下去,立即就能被滚滚浪花一卷,保管连个尸骨都再寻不着。
秦不知坐着的那块石头,被经年的山风吹得光滑,他盘腿坐在上头,腰背挺得笔直,是世家子弟被教导出来的好仪态。
谢春风一时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立在那处,任山风拂面。
许久,那看着底下奔腾河水良久的人才从大石头上站起,转身轻巧一跃,到了谢春风跟前。
“京都府?”
秦不知上下打量谢春风。
谢春风身上穿着京都府的公服,腰侧配着的是京都府的横刀,那花纹和样式十分好认,寻常人都看错不了,更何况在朝堂滚了好些年的秦不知?
只是秦不知这一副不认识谢春风的样子,叫谢春风心中蓦地一坠。
“是。”谢春风看着秦不知因她久久才答话而又蹙起的眉,想不起秦不知是否有过对她不耐烦的时候。
他向来是顺着她的,哄着占了多数,很少有神色厌烦的时候,更不会像这般带着些傲气,轻蔑看她,擦着她的肩膀走过去。
“本将今日早晨路经这座寺庙,撞见了一个……”秦不知说到此,顿了顿,“你怎的没跟上?”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似是嫌弃下属不够机灵利索。
谢春风一怔,立即转身跟上,随着秦不知到了庙门前头。
秦不知向来不自称本将,这称呼,和说话的语气,叫谢春风陌生得紧。
这人像分明是秦不知的模样,可内里却好像变了。难不成现在这个秦不知被鬼怪附身?被妖精夺舍?
谢春风专注用力看秦不知身上和脸上,却没法看到别的痕迹。
若是被附身或是夺舍,寻常时候她应当是能看出来的。
“本将在这庙里碰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扮成人的样子,想要吃本将。”
秦不知古古怪怪看着谢春风,一副谢春风的用力瞪视叫他心下不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