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一片狼藉。
昨夜那些舞姬乐师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昏迷不醒,或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低吟。
禁军校尉黑着一张脸,指挥手下将这些“烂摊子”一个个拖出去,动作粗暴,全无怜香惜玉。
当他经过许闲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许闲,极其僵硬地,抱了抱拳。
那动作里,再没有了初见时的轻蔑与讥讽,只剩下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亲眼看着这群南梁人,两天之内,将太子殿下派来的两拨人马,玩弄于股掌之间。
第一次,废了他们一整队兄弟的肠胃。
第二次,直接将太子府的精锐刺客,变成了满地打滚的废物。
这哪里是什么待宰的羔羊,分明是一群披着羊皮的恶狼。
校尉现在只想离这些人远一点,他甚至在心里祈祷,太子殿下千万别再派人来了。
他怕自己手下的这帮兄弟,还没死在战场上,就先被这姓许的给活活折腾死。
许闲回到房中,正思索着如何破局,手臂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
他抬起手,只见袖袍之下,那枚元明月所赠的黑莲令牌,正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温热。他将真气探入其中,一道冰冷而直接的意念在他脑海中响起:“东城,墨香阁,速来。”
这一次,许闲马车没有驶向那座宫殿,而是穿过重重宫门,最终在一座毫不起眼的阁楼前停下。
那个熟悉老太监,早已在此等候推开一扇厚重的石门。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阶梯,两侧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
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密室。
密室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沙盘,上面是北魏全境的舆图。
元明月就站在沙盘前,她换了一身方便活动的紧身劲装,那副充满力量感的成熟胴体,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
“你把太子的人,耍得团团转。”
她的声音在密室中回响,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昨夜的刺客,招供说太子会在城外长亭设伏。”
许闲的目光落在元明月的脸上,试图从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看出些许端倪,“陛下,这场戏,是您安排的,还是您那位好圣孙自己的主意?”
元明月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凤目里,第一次流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
“你比我想象的,更聪明。”
她走到许闲面前,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太子拓跋焘,勾结白马寺住持慧真,图谋长生。这只是他们摆在明面上的幌子。”
元明月的坦诚,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压迫。
她伸出手,从身旁的书架上,取下一卷用黑布包裹的卷轴,扔给了许闲。
“这是白马寺地宫的构造图,以及他们明面上的守卫力量,是我的人用命换来的。”
许闲解开卷轴。
上面绘制着一幅极其繁复的地图,以及一些用朱砂标记出的文字。
“慧真,不止是个和尚。他掌控着白马寺最强的武力,罗汉堂。里面的人,与其说是武僧,不如说是被他用邪术洗脑的死士,只听他一人号令。”
“他们真正的血祭大阵,不在寺内,而在寺后那片埋葬着历代高僧的塔林之下。那里有一座初代住持留下的地宫,大阵的核心,就在地宫最深处。”
元明月的手指,在沙盘上,重重地点了一下白马寺的位置。
“大阵启动的时间,就在三日后,月圆之夜。”
许闲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沉重。
“我凭什么进去?”
“洛阳城的地下水网,四通八达。”
元明月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枚雕刻着黑色莲花的令牌,“有一条废弃的暗渠,直通塔林地宫的排水口。凭这块令牌,我的人会为你打开入口。”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那话语里,藏着足以让任何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长生,只是太子那个蠢货的妄想。慧真修炼的,是一种名为‘控心经’的佛门邪术。他想要的,不是辅佐新君,而是要一尊,能任由他摆布的傀儡皇帝。”
“太子,不过是他选中的一具皮囊而已。”
许闲握着卷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