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刻机原型机的成功,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整个攻坚团队的血液。它的成功不仅仅意味着一台机器的诞生,更证明了那条看似不可能的道路,被他们硬生生地凿开了第一段。
仓库的一部分区域被迅速清理、加固,挂上了崭新的木牌:电子计算机研制车间。
光刻机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车间一角,如同一位功勋卓著的老兵,等待着为更伟大的事业提供基石。
石毅站在车间中央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面前巨大的工作台上,铺开的已不再是光刻机那精密机械的蓝图,而是一份标题为《集成电路通用计算机系统总体设计图及分项技术规范》的厚厚文件。
当然这也是他从系统中兑换后,劵写出来的。
“同志们,光刻机已成!”石毅沉稳的声音沉,穿透了车间里低沉的议论声,“它证明了我们能把图纸上的线条,变成手中可用的利器。
现在,我们要用光刻机,去雕刻一个能思考的‘大脑’!”他用力拍了拍那份厚重的设计文件,“这就是目标——我们自己的电子计算机!”
“计算机?”台下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和吸气声。
陈工挠着头,一脸难以置信:“厂长,就……就国外那种占好几间大屋子,里面全是亮闪闪玻璃泡(电子管),能自个儿算账的大家伙?咱们……真能造那玩意儿?”
他的疑问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心声。在这个晶体管还只是实验室新奇玩意的年代,集成电路计算机本身就如同科幻小说里的存在。
“能!”石毅斩钉截铁,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茫然、或带着兴奋火苗的面孔。
“光刻机就是我为了计算机而制造的,而且计算机和光刻机是相辅相成的,有了计算机后,光刻机才能制作出更加精密的芯片。”
他拿起一支细长的木棍,指向设计图首页的核心框图。“看这里,中央处理器——CPU。它就是计算机的‘大脑’核心。由芯片组、电阻、电容构成的门电路组成。”
木棍在图纸上代表“与门”、“或门”、“非门”、“触发器”的抽象符号上划过,“这些门电路,就像一个个最简单的开关,遵循‘是’与‘非’、‘与’与‘或’的铁律。
当亿万个这样的开关,按照我们设计好的逻辑连接起来,协同动作,就能完成不可思议的复杂运算。”
木棍移向旁边标注着“磁鼓存储器”的区块。“这是计算机的‘笔记本’和‘记忆库’。数据、指令,就储存在这个高速旋转的、表面涂有特殊磁性材料的金属鼓上。”
石毅看向赵红军和孙铁蛋,“红军师傅,铁蛋师傅,这磁鼓的加工,圆柱度误差要小于1微米,旋转起来要稳如磐石,读写磁头要在高速旋转的鼓面上方保持极微小的、稳定的悬浮间隙。这精度,这稳定性要求,是你们的新战场。”
赵红军和孙铁蛋凑到图纸前,看着那些苛刻的参数,倒吸一口凉气,脸上刚因光刻机成功而泛起的红光瞬间褪去,只剩下凝重。这比光刻机的样品台定位精度要求更变态。
“还有这里,”石毅的木棍指向“指令系统”和“汇编语言”部分,“这是人与机器对话的‘密码本’。我们用相对容易理解的符号,比如‘LOAD’(装入)、‘ADD’(加)、‘STORE’(存储),来编写程序,告诉计算机一步步该做什么。然后,需要一个‘翻译官’,把这些指令转换成机器能直接听懂的、由‘0’和‘1’组成的电脉冲信号,刻录到纸带或者磁鼓里。”
他看向王研究员等理论功底深厚的专家,“王工,这套‘密码本’的设计,如何让它更简洁、更高效、更容易被我们的人掌握和使用,是你们理论组的攻坚重点,我们要让这台冰冷的机器,听懂我们人的意志。”
计算机计划,在光刻机成功的坚实基础上,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轰然启动。整个军一厂最精锐的力量被石毅再次整合、调配好,就开启了这个项目。
时间在焊锡的滋滋声、磁鼓旋转的低沉嗡鸣、机床切削的尖啸、以及无休止的争论和调试命令声中飞速流逝。
一九五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但计算机车间内却始终热火朝天。失败是家常便饭。一块精心焊接的电路板通电后冒起青烟。一个刚调试好的磁鼓读写头在高速旋转中突然打火烧毁。整组芯片因为电压波动集体“罢工”……每一次挫折都如同重锤,但成功的信念支撑着他们。
石毅如同定海神针,总是在团队最沮丧的时候出现,用他超越时代的视野和扎实的技术功底,精准地指出问题所在,提供解决方案或替代路径。他不仅是总指挥,更是最顶尖的技术顾问和最后的故障排除专家。
一九五八年仲夏,一个闷热的傍晚。巨大的集成电路计算机系统如同史前巨兽,静静地矗立在车间中央。数个墨绿色的机柜排列成U形,里面无数的芯片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和惊人的热量,强力风扇轰鸣着,试图驱散这灼人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臭氧、热烘烘的绝缘材料和金属的味道。
最后一次全系统联调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所有人都熬得双眼赤红,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石毅站在主控台前,脸色沉静,但紧握操纵杆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王研究员死死盯着示波器屏幕,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小张带着几个骨干,拿着红外测温枪,紧张地监测着各个机柜关键节点的温度。
“启动……自检程序!”石毅的声音在风扇的轰鸣中显得有些沙哑。
负责操作的技术员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按下了那个沉重的红色按钮。
嗡!
低沉的电流声瞬间拔高,整个计算机系统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机柜内指示灯疯狂闪烁,继电器噼啪作响,磁鼓开始加速旋转,发出稳定而有力的低沉嗡鸣。示波器屏幕上,代表指令执行和数据流动的波形开始跳跃、流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主控台上连接的电传打字安静得可怕。汗水顺着王研究员的额角滑落,滴在控制面板上。小张紧张地报告着温度读数:“A3柜功率管温度78度……B2柜整流模块85度!接近临界!”石毅的眉头紧锁。
突然!
电传打字机猛地发出一阵刺耳的“哒哒哒哒”声。打印头疯狂地左右摆动,洁白的打印纸上,一行行清晰的字符奔涌而出:
```
SYSTEMSELF-CHEITIATED...
MEMORYDRUMSPIN-UPOK.SECTOR0-1023READ/WRITEVERIFIED.
ALUFUNALITYTESTPASSED.
INSTRUDECODERACTIVE.
CLOCKOSCILLATORSTABLEAT49.98KH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