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象牙塔出来还没多久,李维没有得老年痴呆症,他分辨的出来谁对谁错。
可是职场上,并不是单纯争论对错。
而是领导是否满意,对公司是否有利。
尤其是自己所处的公司,挂着新闻的招牌,实则靠吸食眼球和制造噱头为生。
李维心知肚明,过往的他一直装傻回避着这些,把那点不合时宜的清高藏在键盘的缝隙里,假装看不见屏幕背后扭曲的狂欢。
现在,这点自欺欺人的伪装,被眼前的老学长用最粗暴的方式,一把撕得粉碎。
“早上南京红山动物园那条公告,看了吧?”主任王振海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
“看了。”李维喉咙发紧。
“写篇新闻评论,”王振海弹了弹烟灰,意味深长道:“要‘深刻’,要‘振聋发聩’,得有我们公司的‘特色’。”
“写好了,首页头条,推你上去。”
“……”
沉默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窄的楼梯间。
李维的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垂在身侧的双手,指关节捏得死白。
细微的震颤从指尖一路蔓延到小臂,像在对抗着无形的枷锁。
“不想升职加薪啊?”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圈,那张曾经带着学长温和笑容的脸,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漠然,如同在看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又或者说,是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
“还是想在这个大环境下失业?”
“主任……我……”
“失业”两个字直接击穿了李维所有的心理防线。
身体还明明站的挺拔,但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深处,轰然崩塌了。
可实际上,他就是一个有着还算“体面”的身份,艰难生存的普通人一个。
现在好工作太难找了,像传统报社跟电视台都要考试,一个四五千的职位要跟几十个人竞争。
即便进去了也不像以前那样的铁饭碗,照样有被裁员的可能。
好不容易在上海立足,父母前几天还跟他视频,称赞他的工作。
要是失业的话,如何跟家里交代。
他不知道。
李维局促地吸了一口气,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腥甜,试图扯动嘴角挤出一个弧度,却只牵动出比哭更难看的笑容:“我试试看……”
“不是试试,”中年男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是必须!还要把文章写的出彩一些!”
他轻轻推了李维的肩膀一把,不置可否道:“给你两个小时写好稿子,然后直接给我过稿,通过了我立马安排加急审核,争取下班前发表在公司的各渠道上。”
“......好的主任。”
看着李维上楼梯沉重的脚步,中年男人脸上那层冰冷的面具悄然融化,无声地咧开了嘴。
那笑容里,混杂着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
有欣慰,有无奈,又有得意。
“小学弟,咱们这个大染缸哪容得下你那一汪清水?”
社会这门课,钝刀子割肉太慢,总得有人当恶人,亲手把你推下这滚沸的油锅。
他即将燃尽的香烟,眼中是一片浑浊的荒芜。
“有良知,不一定是好事。”
“没有良知,才是真正解开了桎梏。”
烟屁股从中年男人指间滑落,他用力地碾了碾。
就如同当年的自己。
阳光透过楼梯间玻璃窗斜斜地照射进来,恰好落在他价值不菲的衬衫上。
隐隐约约能透过衬衫,看到后背有几道暗红色狰狞扭曲的隆起疤痕,随着步伐走动,那些疤痕如同丑陋的蜈蚣在皮肤下缓缓蠕动。
曾几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