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妙云颤抖着嘴唇,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滚烫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砸在冰凉的青砖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湿痕。
良久,她才用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开口:“好,我答应...”
此言一出,一旁的朱高炽和朱高煦顿时低下了头,紧绷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彻底解脱。
徐辉祖长长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他转头看向李景隆,郑重其事地拱手一礼。
当初李景隆答应过他,只要能收复北平,绝不会伤害徐妙云半分,至于后续处置,全凭天子发落。
李景隆抬手拂了拂衣摆,扬声下令:“来人,送王妃登城楼!”
紧接着,他亲自陪着徐妙云在平安的护送之下向城楼赶去,而朱高煦和朱高炽,以及王府上下一干人等,全都被福生带人控制了起来。
夜风裹挟着硝烟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行人沿着陡峭的楼梯缓缓登上城楼。
徐妙云扶着冰凉的城墙垛口,低头往下望去,却突然愣住了。
城下的南军虽列阵整齐,却没有真的攻城,那些震天响的炮火,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威慑,北平守军连一兵一卒都未损伤。
她看着城外“炮火连天”的假象,错愕地转头看向身旁的李景隆,眼睛里满是惊讶和不敢置信。
原来从始至终,这都是一场骗局,一场为了让她主动投降而设的局。
可即便知道自己受了骗,徐妙云心底的紧绷感却突然消散,那股因“背叛”朱棣而生的负罪感也瞬间烟消云散。
剩下的,只有对李景隆的钦佩。
李景隆明明手握重兵,却不愿伤及无辜,这份仁心,远非传闻中那般“杀人不眨眼”。
“北境中人都传我是魔头,”李景隆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背负着双手转过身,望着城外的漫天火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我最恨杀戮,从来只杀该杀之人。”
“北平百姓无辜,征召入军守卫城池实属无奈,没必要为朱棣的野心陪葬。”
徐妙云心底一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
她走到城楼边缘,朝着下方的守军高声下令:“北平守军听令!所有人即刻缴械投降,不许反抗!”
“若有违令者,以军法处置!”
声音透过寒风传遍城墙上下,守军们先是错愕地抬头,脸上满是不解,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眼中的挣扎逐渐化为释然。
将士们一个个放下了手里的兵器,再无一人抵抗。
或许在所有人心里,早已明白这是一场十死无生的守卫战,之所以咬牙坚持,不过是没有退路。
既然如今王妃发令,投降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谁又愿意拿性命去赌一个不可能的未来?
无论是追随朱棣多年的老兵,还是临时被征召的百姓,眼底都闪过一丝庆幸——没有人真的想死。
李景隆看着这一幕,转身冲着福生使了个眼色,嘴角的笑容越发明媚,连眼底的杀气都淡了几分。
福生立刻会意,从怀中掏出藏好的令旗,冲着城外的南军用力挥动双臂。
片刻后,城外震天响的炮火声终于停息,只剩下风吹过旗帜的猎猎声。
南军将士们整齐列队,铠甲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硝烟弥漫的北平城外,肃杀之气依旧,却少了几分血腥,多了几分安稳。
徐妙云望着眼前的景象,轻轻闭上眼,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与焦虑,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
片刻迟疑后,她睁眼望着城外列队整齐的南军,终是咬了咬牙,扬声再次下令:“开城门!”
话音落下,守城的士兵们不敢耽搁,迅速转动绞盘。
一阵沉闷而巨大的“吱呀”声在晨雾中回荡,北平厚重的城门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缓缓向内开启。
紧接着,整装待发的南军将士们迈着整齐的步伐,如一条黑色长龙般,沿着城门缓缓入城,甲胄碰撞的脆响与脚步声交织,在空旷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徐妙云侧过头,目光落在身旁的李景隆身上,神情凝重,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说过,只要我答应投降,不会伤害北平一兵一卒。”
她必须再次确认,这不仅是为了守城的将士,更是为了满城百姓。
李景隆背负着双手,目光追随着入城的南军队伍,声音平静却无比笃定:“我从不食言。”
对于徐妙云,他的心中满是赞许,一个女子能在危局中权衡利弊,为百姓安危放下执念,这份胆识与胸襟,全天下也难找出几个。
徐辉祖看着身形挺拔的李景隆,眼睛里不知为何,渐渐生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神色。
至此,北平城正式收复,且几乎未费一兵一卒。
这场兵不血刃的胜利,注定将成为李景隆一生中,又一段流芳千古的传奇。
...
两日后,北平城的接管工作已全面完成。
铁铉奉李景隆之命,正式接任北平守将之职,将长期率军镇守北境,守护这方刚刚安定的土地。
北平三司的整顿也在同步推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