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不一样的新年(1 / 2)

“有,”店家颔首干脆,“小老儿自酿的烧刀子,不过是劣酒,客官若是不嫌弃,这就给您取来?”

“不嫌弃,快拿!”李景隆笑着催促道,眉宇间藏着几分急切。

老汉应了声,转身从角落拎来酒壶,取抹布将壶口反复擦得锃亮,而后为李景隆与福生各倒半碗,直至壶底最后一滴酒落进碗中。

“多少钱?一会儿同面钱一道算。”李景隆问着,已迫不及待端起酒碗饮了一口。

暖流从喉咙淌下去,熨帖着发紧的胸口,倒让他想起北境的雪夜,众将围在帐里分饮的那坛烧刀子。

一样的烈,却不一样的暖。

一旁的福生正呼噜噜喝着面汤,筷子夹着溏心蛋往嘴里送,金黄的蛋黄顺着嘴角淌下也顾不上擦。

李景隆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了,忽然觉得京都里那些尔虞我诈的纷争,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不要钱,就几口酒罢了。”老汉连忙摆手,摸出烟袋点燃,蹲在角落道,“小老儿本就准备收摊,你们是最后两位客人,吃完我便回去,老婆子还在家等着呢。”

提及老伴,老汉脸上不自觉漫开幸福的笑意,眼角的皱纹都软了几分。

“家里有孩子吗?做什么营生?就冲这碗酒,我便能帮他寻个好差事。”李景隆没再纠结酒钱,笑着追问。

深夜街头,一口酒就是一份缘分。

可话音刚落,老汉脸上的笑容却骤然凝固。

他攥着烟袋在墙根敲了敲,烟灰簌簌落下,面色沉了下来:“有一个,没了。”

李景隆微微一怔:“怎么回事?”

“为了养家,他十八岁就参了军,入了行伍。”老汉声音发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数月前燕贼起兵谋反,杀到雄县,他正好在那儿驻守...”

“燕军狠戾,死后连尸骨都没找着,他才二十岁...”

“老婆子听闻消息后一病不起,不知道还能陪我这把老骨头多久...”说完,老汉摇着头笑了,眼眶里却凝了泪光,在昏黄的灯火下闪着亮。

李景隆沉默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安慰,心底莫名升起一股愧疚。

若他早些接下南军主帅之职,早些赶赴北境,是不是就能改变些什么?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他已无从知晓答案。

“没什么大不了的。既入了行伍,马革裹尸本就是早晚的事,小老儿早想通了。”

老汉猛吸两口烟,烟袋锅子明灭闪烁,脸上的笑容反倒深了些,“只是盼着那小子走的时候,没那么疼...”

“你儿子是英雄,是勇士!他死得定然壮烈,没给你丢人!”李景隆郑重开口,强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低头继续吃面。

他分明记得,当初燕军攻破雄县时,九千守军战至最后一兵一卒,无一人投降!

眼前这平凡的老汉,正是英雄的父亲。

敬意悄然在他的心底滋生,沉甸甸的。

听了这话,老汉裂开嘴笑了,眉宇间满是自豪,只是眼眶里的泪光愈发清晰,在月光下晃得人眼酸。

良久,李景隆吃光了面、喝尽了酒,冲老汉拱手告别,径直登上马车离去。

临行前,他悄悄在空碗下扣了五十两银子——那不止是面钱与酒钱,更是对这位父亲的敬重,对那位无名英雄的缅怀。

他不知道天下还有多少这样的老父亲,在日夜盼着战场上的儿子归来。

但他知道,今夜这碗酒、这碗热汤面,让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义。

两日之后,户部侍郎裴万、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周琦同日被问斩,剩余十五名涉案官员连同家眷,尽数流放南疆。

纠缠许久的粮草案,终于尘埃落定。

尽管朱允炆极力压低此事的影响,但还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齐泰也被罢官归家,兵部尚书一职由兵部侍郎卢冲兼任。

持续近一月的朝堂争斗暂歇,随着风波渐平,年节的气息也愈发浓厚。

可没过多久,一则消息再度震动京都:那十五名流放南疆的涉案官员,竟在半路被一伙神秘人截杀,无一生还。

所有人都在猜测幕后黑手是谁,虽然众说纷纭,却始终无人能证实。

唯有少数知晓内情者,对此事并未多议——因为动手之人是谁,早已不言而喻。

这场截杀,分明是在震慑那些仍潜藏朝中、与齐泰暗通款曲之辈。

为虎作伥者,终将自寻死路。

...

转眼数日过去,年节终至。

京都城内张灯结彩,红绸挂满街巷,从庙堂官员到市井百姓,人人脸上都堆着笑意,喜迎新年。

只是李景隆的府邸,却显得有些冷清。

此前朱允炆与太后暗中施压,朝中文武看清风向,无人再敢与他往来。

别家勋贵府上门庭若市,都是拜年送礼的人,唯有晚枫堂,安静得能听见庭院里的风声。

可李景隆并不在意,觉得这样反倒落个清净。

他本就不喜那些逢场作戏的应酬,与其应付虚情假意的寒暄,不如守着家人团团圆圆。

这是他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他与李家众人共度的第一个新年。

一大早,李景隆便将别苑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叫到前厅,连李母也请了过来。

一时间,厅内厅外挤满了人,说笑声、脚步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驱散了所有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