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天子的忌惮(1 / 2)

“下官是特来向景帅谢罪的...”暴昭垂首而立,额角几近触到衣襟,脸上的愧疚如墨晕染,浓得化不开。

李景隆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手底却不停,银壶倾出的茶汤在青瓷盏中漾起细碎涟漪。

“景帅如今的困境,或因下官而起...”暴昭喉头滚动,一声无奈的叹息撞在帐壁上,“陛下有旨,北境凡重大军务决断,须经下官之手奏报京都,由陛下亲裁。”

“大宁城时,下官虽未强阻景帅联手宁王共讨逆臣朱棣,却已将此事原原本本奏明陛下。”他抬眼时,眸中似有痛色,“此外,景帅秘令南军夺取涿州、雄县、居庸关,又请宁王出兵攻打遵化、永宁二城——这些事,下官也都一一奏报。”

“景帅此刻被困良乡,怕是与这些脱不了干系...”

李景隆听着,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倒也没那么碍眼了,至少这份坦荡是真的。

其实他早猜到暴昭会将这些事一一禀明,所以从未刻意遮掩——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朝廷,从未藏过半分私心。

“你身为平燕布政司司使,这原就是你的本分,何错之有?”李景隆笑着为暴昭斟了杯茶,抬手示意他落座。

“话虽如此,可...”暴昭抬眼望向他,眸中满是自责,“若是因此让景帅蒙冤,甚至招来不测,下官万死难辞其咎。”

“下官从未想过要害景帅,您在平燕之战中的所作所为,南军上下有目共睹,下官更是由衷佩服。”他声音微哑,“无论如何,下官都不希望您出事。”

先前陆承渊突至北境急召李景隆回京,他便起了疑心,如今又见李景隆莫名被拦在良乡,心中更是追悔莫及。

“此事与你无关,不必致歉。”李景隆摇头,神色恳切,“再说,暴尚书怎知我定会出事?”

“放心吧,陛下自有圣断,我不会有事的。”

这话是安慰暴昭,也是安慰自己,又或者,他只是不愿节外生枝。

燕乱已平,他只想守着那些来之不易的“家人”,安稳度过这段不一样的人生——毕竟,他终于不再是孤苦无依的人了。

暴昭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端起李景隆亲手斟的茶一饮而尽,而后缓缓退出了营帐。

帐门合拢的刹那,李景隆唇边那抹淡然的笑意瞬间褪去,只剩一片冰寒。

暴昭的话,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

朱允炆态度的骤然转变,果然与他在大宁城的举动有关!先前与徐辉祖走得近了些,徐辉祖便被即刻召回京都。

如今他只是与宁王联手击退了朱棣,竟连自己也被急召回京,甚至连唾手可得的胜利都能弃之不顾!

更何况,南军一路连胜,失地尽复,甚至有望收复北平城。这般不世之功,一旦到手,他日荣耀地位可想而知。

由此看来,朱允炆对他的忌惮,已是深植骨髓。

而且这背后,怕是也少不了太后的推波助澜!

心念电转间,李景隆猛地抽过舆图,指尖迅速在图上点出良乡的位置。

下一瞬,他瞳孔骤缩——此地正卡在京都与淮安之间,而淮安守将,正是太祖临终托孤的驸马梅殷!

内外夹击?!

李景隆眉头紧锁,眸底寒光乍现,低声自语带着彻骨的寒意:“这分明是有人想将我困在此地啊!”

帐内的平安与福生闻言,快步凑到舆图前,看清良乡的位置后,脸色齐齐一变。

“少主,我们该怎么办?”福生望着李景隆,眉宇间拧成个疙瘩,语气里满是焦灼。

平安也绷紧了脊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李景隆,等候下一步指令。

他忧心的从不是自己,而是这位与他在北境浴血奋战的主帅——并肩越久,那份誓死追随的心意便越发笃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景隆眼帘微眯,眸底寒光一闪,声音里淬着冷意。

他既能在北境挽狂澜于既倒,难道还应付不了朝堂上的暗箭明枪?

沉吟片刻,他取出那道突兀而至的圣旨,指尖逐字划过绢面,连细微的褶皱都未曾放过。

他能察觉到,朱允炆虽已对他生出浓重忌惮,却尚未到鱼死网破的境地。

就在这时,指尖触到圣旨右下角,一抹异样的凸起悄然传来,隐蔽得如同枯叶下的虫豸。

若非他几乎抚过每一寸角落,绝难发现这丝异常。

李景隆眸光一凛,立刻接过福生递来的匕首,刀锋轻挑,将那处边角细细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