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年夜饭(1 / 2)

院中积雪深厚,许青山扫开一片空地,开始着手准备祭灶事宜。米糊已经熬好,黏稠适度,正适合贴灶神像。

他走进屋内,见楚昭宁已换上新买的棉衣,正端坐在桌前书写春联。虽说是凡俗衣物,穿在她身上却格外清雅。

许青山拟的对联,自然要由她来执笔。

一来他的字确实难登大雅之堂,二来也是想让楚昭宁多参与这些年节习俗,或许能冲淡些她眉间的寂寥。

楚昭宁运笔从容,字迹如行云流水。

许青山站在一旁,看她专注书写的侧颜,在冬日暖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无相非相,且看庭前雪”

“有情是情,莫负岁寒人”

横批“与卿同春”,字迹清绝,却也透露着一丝暖意。

许青山踮脚贴着楹联,肩头落满细雪。呵出的白气在晨光中氤氲,与楹联上的墨香交融。

他仔细抚平红纸的边角,忽听得身后“吱呀”一声,楚昭宁推门而出,新裁的棉衣袖口沾着几点墨痕。

“贴歪了。”她淡淡道,眉梢却染上一丝暖意。

“歪即是正。”许青山笑着指了指对联,“师叔祖且看,这'春'字斜三分,恰似新柳迎风舞。'雪'字偏一寸,倒像寒梅卧雪眠。年节之际,何必拘泥方正?”

他轻抚红纸边缘:“就如这灶糖总要捏得歪歪扭扭才显手艺,年画需得浓淡相宜方见真趣。世间至味,往往就在这不经意的随性之间。”

楚昭宁望着那微微倾斜的“春”字,忽觉这歪斜之中,反倒透着几分人间烟火的真切。

屋檐的积雪渐融,雪水顺着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叩出细碎的声响。

许青山瞥见日影已近正中,快步走向厨房。

楚国年俗最重午时的团圆饭,耽误不得。

“师叔祖可否来搭把手?”他站在厨房门边,手里还沾着面粉。

楚昭宁搁下毛笔,见案板上摆着几样未处理的食材。

许青山轻声道:“这黑鳞鱼是楚地特产,我不太会处理,师叔祖可否帮个忙?“

这黑鳞鱼生性凶猛,渔民捕捞时需用铁织网。其齿如利刃,虽无四肢,却能借鳞片蠕动于地面。肉质却异常鲜美,无论清蒸炖煮皆为上品。

在雾隐这等北方地界,本不该有此鱼踪迹。

许青山原本只是去城外寻些野味,因食谱上有几道楚地名菜需用山间野物烹调。谁曾想竟在冰层下发现这条被冰封的黑鳞鱼,想是顺着紫河暗流从楚地游来,却被寒冬冻在了此处。

这黑鳞鱼素来是楚国富贵人家的席上珍,楚昭宁少时生于楚地世家,想必最是熟悉这滋味。

楚昭宁望着案板上的黑鳞鱼,指尖悬在鱼鳃上方,迟迟未落。

她依稀记得儿时在厨房偷看厨娘整治此鱼,那妇人总爱边做边哼着小调,柴刀在鱼鳃处轻轻一挑,整片鳃盖便如花瓣般翻开。

可此刻自己握着刀,却不知从何下手。

刀尖在鳞片上打滑三次,第四次才勉强刺入缝隙。本该利落的一挑,却因力道不均,将鳃肉扯得支离破碎。鱼身剧烈扭动,甩出的血珠溅在她新换的棉衣袖口。

她慌乱中抓起擀面杖,却忘了该敲何处。

胡乱敲打鱼背时,突然想起厨娘说过“七寸”,忙移向正确位置,连敲七下,鱼身终于瘫软。

案板已是一片狼藉。

她望着被自己糟蹋的鱼肉,忽然明白当年厨娘为何总笑着赶她出去。

许青山望着她,嘴角不自觉扬起一丝笑意。往日那个清冷绝尘的师叔祖,此刻竟显出一丝罕见的慌乱。这般情态,怕是面对元婴大能时都未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