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莉娜狼狈不堪地爬起来,披头散发,新衣服沾满了土,脸上还有几道红印子。
她气得浑身筛糠似的抖,又不敢再上前,只能跳着脚骂:“伊莉娜,你个野蛮子!”
“你等着,你给老娘等着!”
“等我当了老师,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让你和你家那个窝囊废在这红柳沟待不下去,我让你们没好日子过!”
放完狠话,她捂着刺痛的头发,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地跑了。
伊莉娜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这才长长吐出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感觉手心有点发麻,微微颤抖。
一转身,却看见江守业不知何时站在屋门口,正倚着门框,一脸又惊又喜地看着她,嘴角噙着笑。
“行啊,我媳妇儿还有这身手?”江守业走过来,眼里全是亮光,上下打量她。
“没伤着吧?”
伊莉娜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嗔怪道:“还不是跟你和大林混的,都学坏了…动不动就上手。”
她随即又蹙起眉,担忧起来。
“但是她这么闹,结了死仇了。”
“以后真要让她当了老师,仗着身份,还不知道要怎么变着法地嚣张,给咱们小鞋穿呢。”
“把心踏踏实实放肚子里。”江守业揽住她肩膀,语气稳得像山。
“这老师,百分之百是你的。”
“为啥这么肯定?”伊莉娜抬头看他,蓝眼睛里写着疑惑。
“领导眼睛雪亮,心里有杆秤,分得清好坏。一颗老鼠屎,还能真搅和了一锅好粥?”江守业没提药酒和局长的事,只是语气笃定,不容置疑。
伊莉娜看着他沉稳可靠的样子,心里那点不安和怒气慢慢被抚平,莫名就安定了下来。
她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又过了一天,风平浪静。
迪莉娜这女人也不敢再来招惹伊莉娜的,只敢远远地骂泼妇,泥腿子什么的。
连队里的气氛也有点微妙的不一样。
大家都等着看这老师到底花落谁家。
傍晚时分,太阳西斜,周春友拿着个破铁皮喇叭,哐哐敲响了挂在老树杈上的那截铁轨。
“集合,都到连部前面空地集合!”
“领导来了,要宣布老师人选的事儿!”
人们从各家各户出来,三三两两往连部门前那片空地上聚,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迪莉娜显然是精心打扮过,换了件红格子的确良衬衫,头发重新梳得溜光水滑。
脸上还抹了点雪花膏,站在朱正勇旁边,扬着下巴,像只斗胜准备登台领奖的公鸡。
看见伊莉娜和江守业并肩走过来,她用手肘使劲捅了捅朱正勇,故意拔高声音,尖得刺耳。
“哎哟喂,我当是谁呢?”
“某些人脸皮可真比那城墙拐角还厚啊?还真敢来啊?”
“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吧?”
伊莉娜抿了抿唇,没忍住,回了一句:“谁当老师,领导说了算,又不是你说了算。”
“哼,死鸭子嘴硬,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迪莉娜笑得花枝乱颤,声音愈发得意。
“等着吧,一会儿念到名字,可别当场哭鼻子!”
“等我当了老师,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规矩!”
朱正勇也斜眼看着江守业,嘴角撇着,满是轻蔑:“能打有什么用?能盖几间破房子有什么用?”
“家里没根没底的,天生就是泥腿子的贱命!”
“认命吧,这世上啊,啥都比不上投个好胎,有人脉!”
江守业只是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们一眼,眼神有点冷,但没接话。
他拉着伊莉娜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
迪莉娜和朱正勇见他这副怂了的样子,更是得意忘形,脑袋扬得更高。
两人几乎是用鼻孔看人,就差把赢定了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这时,连部门开了,周春友陪着几个人走了出来。
公社社长张德福和几个干部都在。
但中间主位却是一个干部气十足的中年男人,正是教育局局长张金贵。
周春友压压手,粗着嗓子朝乱哄哄的人群喊:“安静,都安静,领导有话要说,吵吵啥!”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目光都聚焦在几位领导身上。
公社文教干事李有田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脸上堆着笑,开始讲话。
“红柳沟的乡亲们,知青同志们,大家好!”
“这次选拔老师,是咱们红柳沟的大事,喜事!”
“咱们要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选出最合适的人选,为咱们的娃娃,为咱们的下一代负责!”
他声音拔得挺高,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套话。
“知青同志们从城里来,支援农村建设,辛苦了。咱们本地老乡,更是扎根在这里,辛勤劳作!”
“所以啊,这次选拔,我们不单单是选知青,更要考虑到咱们本地老乡的实际情况,要给本地人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