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没了头的身体就直接穿过绳子,幽幽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
没了头颅,这就完全是一只诡异。
它轻飘飘地转过身,明明没有头颅,却用正面对着马徽,仿佛在无声地注视这个胆敢用绳子捆绑它的人类。
可是年迈的父亲却已经顾不上恐惧,第一时间扑向滚落在地的女儿的头。
他悲痛欲绝地呼唤女儿的名字,跪趴着去捧起小心呵护着长大的宝贝。
马小姗的头颅依然睁着眼睛,眼里有意识残留。
她在那一瞬间又回归到人的状态,强烈的恐惧在她脸上弥漫开,惊悚无比。
因为她看见,那没有头的诡异已经朝爸爸的脖子伸出了手。
爸爸快逃!你快逃啊!马小姗睁大的眼睛在无声呐喊。
可是普通人面对厉级诡异仍旧无助,马小姗眼睁睁看着诡异的手指穿过了爸爸的脖子。
但马徽的头没有掉下来。
诡异的手掌轻轻往上一抬,如同拿走一件物品,轻松地拿走了马徽的头。
接着,诡异就像“戴上”马小姗的头一样,“戴上”了马徽的头。
最后,那诡异就消失不见了,留下马徽的无头尸,以及无头尸双手捧着的,马小姗的头。
一切按理应该到此结束,因为马小姗已经被诡异丢弃,她的意识会在几秒钟内消散。
而马徽的意识也会跟着头颅一起,被诡异带走,成为新的污染者。
可是不同寻常的情况却发生了。
在诡异消失后的第二秒,失去头颅、跪趴在地、捧着女儿头颅的残缺躯体居然动了。
苍老的双手缓缓托举,就像孩子新生那一刻,小心翼翼地第一次拥抱。
马徽把马小姗的头,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血脉是天然的因果链,全新的,延续马小姗人类意识的诡异,在这一瞬间悄然诞生……
“你是哨塔的特职吗?”终于知晓了一切,马小姗轻轻问了时非一个问题。
在了解全部的因果后,马小姗从人到诡的转变也彻底完成。
当她抬头看时非,露出来的面孔已是死灰一片,原本水灵的瞳孔里都蒙上了厚重的诡气。
“我不是,不过认识几个特职。”时非坦然回答,然后站起来,了望绵延无尽的黑夜。
他在重新规划去火车站的方式。
马小姗的出租车肯定坐不成了,其他出租车又很少,不知道还有没有公交……
正想着,忽然他感到脚下有些异样。
“求求你,不要消灭我们。”马小姗带着哭腔的声音微弱地传来。
时非低头,就发现马小姗已经朝他跪着,额头抵在地上,一只手绝望地攥着他的脚踝。
“求求你,不要消灭我们,至少等我把爸爸的头找回来。
我知道我是诡,我也记得,我在回家之前,害过人……可是我现在不会了,求求你,等我把爸爸的头找回来……”
马小姗死前一直只是个普通人,不了解诡异圈子,在她的印象里,非凡能力者和哨塔特职应该是没什么区别的,面对诡异,是会毫不留情消灭的。
而她尽管是新生的诡异,却也深刻感受到了时非的强。
她有预感,她这条被父亲好不容易保住的人类意识,在时非的面前,不过是一缕随便挥挥手,就能顷刻散掉的青烟。
所以作为诡异,她只能冷静而卑微地恳求,恳求对方网开一面。
只是时非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可怜父女,忍不住微微皱眉。
“别跪我,我才十九。”
十九岁的普通男大,哪有被年长者跪的道理?而且还是父女两个一起跪,真是双份的不讲道理。
马小姗脸上的悲伤都被这句话说的卡了一下,似乎没理解他这时候说这句话的逻辑。
她茫然地直起身,抬头看看时非,感觉开口问不合适,于是只好低下头,求助地看着手里的尼龙绳。
尼龙绳上的老父亲也很茫然,卷在手上一声不吭。
时非无所谓地一摆手,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别耽搁了,抓紧时间找吧,找到要是有空,就按之前说好的,送我去一下火车站。”
得到这句话,马小姗当场都愣住了。
然后她如蒙大赦,感动得简直要大哭一场。
虽然时非没有说,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默认答应她的请求了。
马上,她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情绪上,而是立刻专注于寻找父亲头部。
“虽然我的意识留在了这里,但是我隐约有些感觉,那只诡夺走我的头后,好像是去找方巡了。”
意识依附在绳子上,马徽苍老的声音缓缓传来……
另一边,方巡已经联系过同事老杨,跟他详细描述了自己接到马小姗鬼来电的恐怖经过,并顺利驱车抵达警局。
“安全起见,你先不要回家了,哨塔来的特职正在附近追踪那只诡异,我也把你的情况往上汇报过了,特职很快就会来,而且局里也有界碑装置防御,马小姗只是被诡异污染的人类,以她的级别,肯定是进不来的。”
老杨很认真跟方巡建议,自己也脸色煞白,吓得不轻。
“你家人跟马小姗没有直接因果链,你不回家,马小姗就无法顺着因果链找到他们。”
遭遇潜在危险,必须思考怎样不祸延家人。
虽然这种时候方巡很想守在家人身边,可是诡异案件不同于其他,当自己被诡异盯上,那么自己本身就有概率成为移动的危险源,这时候,远离家里才是真正的保护他们。
“好,我知道了。”
当晚,方巡先跟妻子打电话,告知不回家的消息,之后就在警局的办公室里等待。
虽然老杨说局里已经由哨塔特职组建了防御,但恐惧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方巡一直神经紧绷,整个人坐立难安。
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马小姗最后打来的那个电话。
毕竟是曾经相恋过的人,哪怕已经分手,可到底是曾经熟悉过的人。
只是五年而已,明明她比自己还小两岁,结果现在她已经不在人世了,甚至沦为了诡异的污染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