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扬州,桃花开得正盛,绣坊院里的落英铺了薄薄一层。姜承瑾正将最后一缕金线绣进《春耕图》的田埂里,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陈柏。
陈柏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肩上挎着旧布包,风尘仆仆地站在桃树下,笑着朝她挥手:“承瑾,我来了!”
姜承瑾放下绣针,快步迎上去,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时,心里满是踏实。之前陈柏说要去北方联络抗金义士,临走前约好今年三月来扬州成亲,如今他果然准时赴约。她帮他解下布包,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有个小木盒,打开是支银簪,簪头雕着并蒂莲,“攒了半年的工钱买的,等成亲那天,我给你戴上。”陈柏的声音带着几分羞涩,眼里满是期待。
“妾身都准备好了。”姜承瑾拉他进绣坊,指着案上叠好的红布,“阿桃她们帮着绣了喜帕,春杏还说要给咱们做桃花糕。过几日请秦大哥和岳将军来做证,就在院里摆几桌酒,简单却热闹。”
陈柏点头,目光落在案上的《春耕图》上,布面上农人插秧、孩童追蝶,一派安宁。他沉默片刻,忽然说:“承瑾,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姜承瑾心里咯噔一下,见他从布包里掏出块刻着契丹纹路的玉佩,指尖攥得发白。“我本是大辽耶律氏的后人。”陈柏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年金国灭辽,我父亲带着残部投奔大宋,却被宋廷官员出卖,全族只有我逃了出来。这些年我四处奔走,不是只为抗金,更是为了找机会,向金国、向大宋报仇。”
“报仇?”姜承瑾后退一步,手里的绣针“当啷”掉在案上,“你要向谁报仇?是岳将军,还是扬州的百姓?他们从未害过你!”
“宋廷欠我耶律家一条命!”陈柏的情绪激动起来,玉佩在掌心硌出红痕,“当年若不是宋人见死不救,我族人怎会惨死?承瑾,你跟我走,等我杀了那些叛国的宋臣,再灭了金国,咱们就找个地方安稳过日子。”
“妾身不走!”姜承瑾的眼泪掉了下来,“陈柏,你看看这扬州城!百姓们只想好好种地,将士们在前线拼命,就连阿桃她们,手指被针扎得全是血,也要给将士们绣披风!你若报仇,岂不是要毁了这一切?”
两人争执间,门外传来敲门声。春杏慌慌张张跑进来,手里拿着张字条:“姜小娘子,秦护卫让人送来的,说查到有人私通金军,要咱们留意可疑之人。”
陈柏看到字条上“辽室余孽”四个字,脸色骤变,猛地起身:“是我联络的辽国旧部走漏了消息!我得去一趟楚州,把计划提前!”
“你要做什么?”姜承瑾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发颤,“陈柏,别去!报仇不能拿无辜人的性命做代价!”
“我族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吗?”陈柏甩开她的手,眼里满是戾气,“承瑾,要么跟我走,要么留在这,咱们从此两清!”
姜承瑾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她知道,此刻的陈柏,早已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第二日清晨,姜承瑾发现陈柏已经走了,案上留着那支银簪,还有张字条:“待我报仇归来,再与你论婚嫁。”她攥着字条,眼泪浸湿了纸页,却还是强撑着起身,对阿桃和春杏说:“把喜帕收起来吧,婚礼……先不办了。”
没过几日,军营传来消息:楚州发生兵变,一群自称“辽室旧部”的人偷袭了宋军粮营,抢走了大批粮草,据说领头的人,带着块契丹玉佩。
姜承瑾心里一沉,连忙赶往军营。秦护卫正在清点损失,见她来,叹了口气:“承瑾,你可知领头的是谁?是陈柏!他把粮草送给了金军,还说要借金军的手,推翻宋廷!”
“不可能!”姜承瑾摇头,“陈柏只是被仇恨冲昏了头,他不会通金的!”
话音刚落,岳飞从外面进来,铠甲上沾着血污:“我刚从楚州回来,亲眼看到他和金军将领见面。承瑾,你别再替他辩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