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副局长高瞻远瞩,早就看出了咱们农业发展的关键!”
“这批良种,这批化肥,就是高副局长亲自为大家争取来的!”
他话锋一转,故意提高了音量,让声音传得更远些。
“可隔壁有些村子,思想保守,观念落后!抱着老祖宗那些过时的东西不放,甚至搞封建迷信!”
“这是对集体生产不负责任!是对人民群众的肚子不负责任!”
“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今年秋收,咱们上河村,就要用事实,给那些顽固不化的保守派,好好上一课!”
台下,上河村的村民们,一个个挺胸抬头,脸上全是得意。
他们朝下河村那边努努嘴,脸上那表情,又可怜人,又瞧不起人。
下河村这边,陈秀英家的院子里。
陈念正蹲在地上,拿着铅笔头,在一个破本子上写写画画。
老支书蹲在一旁,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也藏不住他脸上的愁。
“陈大娘,上河村今天就下种了。”
“咱们……到底啥时候动?”
陈秀英放下手里的锥子,没回答他,而是对陈念说:
“念念,把前三天的风向,念给支书听听。”
陈念翻了翻本子,清脆地念道:
“前天,东南风,潮。”
“昨天,风停了,湿度降了两成。”
“今天,还是没风。”
陈秀英这才抬起头,看了看天色。
天,蓝得有些不正常,干净得瘆人。
“老辈人说,‘静风夜,霜如雪’。”
她把本子还给陈念,声音平平的,听不出半点儿起伏。
“老支书,别急。”
“今晚,天要吃苗了。”
天要吃苗?
老支书愣住了,嘴里的烟锅都忘了抽,火星子烫到了嘴唇,他才猛地回过神。
这话他听不明白。
可邪门的是,就这几个字,让他后脖颈子猛地窜起一股凉气。
当天半夜,天,真的变了。
没有风,没有雪。
气温却一头栽了下来,一个劲儿地往下掉。
后半夜,一层薄薄的、白惨惨的霜,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那霜薄薄一层,却带着一股子阴冷的锋利,能把地里那点绿意从根上就给冻死。
第二天,太阳还没出来。
一阵鬼哭狼嚎的哭喊声,就从隔壁上河村的方向传了过来。
那声音凄厉,听着就让人头皮发麻,不知道的还以为村里死了人。
下河村的村民们,全被这动静给惊醒了。
消息很快就传了过来。
“上河村的地……全完了!”
“那些刚冒头的良种苗,一夜工夫,全让霜给打死了!”
“绿油油的地,现在黑得跟锅底一样!”
那个昨天还意气风发的县技术员,一屁股瘫坐在地头,眼镜摔在地上,碎了一片镜片,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这不科学……”
上河村的村长,则抓着一把被霜打得发黑、一捏就碎的苗,哭得鼻涕眼泪一把抓。
“我的化肥钱啊!我跟信用社贷的款啊!”
这消息传过来,下河村所有人都给吓破了胆。
上河村的良种都扛不住,那他们呢?
他们连种子都还没下呢!
恐慌,跟瘟疫一样。
“完了!这天是要绝了咱们的活路啊!”
张婶子第一个崩溃了,哭喊着就往外冲。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出家门,目的地却出奇地一致。
全朝着陈秀英准备的那几片铺了黑泥和草木灰的“怪地”冲了过去。
可等他们冲到地头,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几片铺了黑泥和草木灰的怪地,竟然正丝丝地往外冒着白气!
薄薄的白霜落在上面,化得比别处快得多!
有个胆大的汉子伸手往草根底下一探,失声叫了出来。
“是温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