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他越说越激动,定是动了怒气,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瘦成一把枯骨的身子,剧烈抖动着,像是随时会散架一样。
沈铎严本想替他拍拍后背缓解一下,手掌抬起,迟疑了会儿又缓缓放下。
往日的仇怨涌上心头,终究无法轻易释怀。
沈铎严沉着脸,冷冷道:“既然怕别人惦记,就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就该兢兢业业,就该刻苦勤勉。”
就该放下自我,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上,就该去努力做一个贤君。
而不是当了数年昏君之后,在病入膏肓之时,做毫无意义的反省和抱怨。
后两句终究没有说出口。
沈铎严对上那双突兀的病眼,怒气折半,终究狠不下心来。
真皇帝笑了笑,“皇兄教训的是。以前我不懂,总觉得跟我说这话的人,都是坏人。羡慕我,嫉妒我,想要加害我。现在我才知道,你们是恨铁不成钢,多么希望我能上进。可惜,我明白得晚了~~”
一句慨叹,虚弱无力,回**在空****的养心殿里,听者具是沉默。
病皇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像是为自己短短一生做了总结,到最后,眼里竟然泛出泪花来。
“太医怎么说?沈家的子孙都是铁骨钢筋,哪怕还有一口气在,都不应该躺下去抱怨。”
沈铎严咬着牙,恶狠狠的语气,深藏着怜悯和关心。
病皇帝摇了摇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定定望着沈铎严。
“我登基十多年,掌权六年,未曾做过一天的好皇帝。我愧疚啊。如果沈氏江山在我手上毁掉,我就是死,也没脸埋入沈氏宗祠,没脸见列祖列宗。”
突然,他一把拽住沈铎严的手,恳求道:“皇兄,现在,只有靠你了。”
很难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触感。
冰凉、无力、枯槁,没有寻常生命的热度,像是从地狱伸出的魔爪,整个手臂如被魔鬼缚住。
沈铎严手臂半麻,脑子也慢了半拍,喃喃问道:“靠我?靠我什么?”
“我把......皇位,让给你。”
他说得沉重,字字如锤,叩在沈铎严的心头。
沈铎严不信他会幡然醒悟,也不信他会有让贤的想法。
毕竟,他还有两个儿子。
这世上没有人会不为自己的亲生儿子打算。
亦或他在试探,设下陷阱让沈铎严去跳,伺机伏杀,好为自己儿子继位扫清障碍。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沈铎严脑子飞速转着,本能抗拒地一把甩开病皇帝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那双干枯的眼睛,有流光一闪,随之黯淡。
“皇兄......可还记得我的名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真皇帝喘着粗气,仿佛随时都会命丧黄泉。
“沈旌南。”
“沈旌南,我记得还是先祖爷爷给我取的,多好听的名字,可是......却很少人叫。”
沈铎严冷哼一声,“你出生便是皇子,六岁登基继承大统,是北闵朝最尊贵的人,‘旌南’二字都是忌讳,谁人敢提?说出口都是大忌,是要被砍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