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易暗暗地冲他眨眼,像是有什么话难以说出口。
沈铎严闭了闭眼,领会了他的意思,再抬眸时,问道:“府衙何人找我何事?”
得易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说道:“启禀王爷,府尹朱朝有事求见。”
沈铎严皱眉,“我刚从府衙离开,怎不见他回禀?”他声音里带了怒气。
得易讪笑两声,指一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他那人,这儿不好使,您又不是不知道。”
沈铎严看一眼林玉慈,显得颇为无奈。
林玉慈劝道:“正事要紧。”
沈铎严抱怨道:“小小燊州城,能有什么正事?不是城东谁家丢了鸡,便是城西谁家丢了鸭,鸡毛蒜皮,繁琐细小。你爷们儿我当初也是统领万军的将军,现如今......”
他微微叹口气,抬起双手看一眼。
当年舞刀弄枪的一双手掌,现如今白白嫩嫩,握笔书生手掌一样娇嫩。
林玉慈见他一脸孩子气,不由失笑,安慰道:“繁琐细小,也并非全没好处,倒省了提心吊胆,总担心着沙场上刀剑无眼。”
沈铎严意外,随即反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好好歇着,我去去就来。”说完,跟着得易走了出去。
出了内院门,沈铎严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低声问:“人找到了?”
得易点头,“在城南一处破庙里,听赵山说,刚刚两位公子已经赶了过去。”
“他们两个过去干嘛?”沈铎严皱眉,脚下也快了几分。
冬日午后的阳光呈金黄色,洒在城外一大片密林上。
一处破庙藏在密林间,庙前一条乡间小道,庙后一条结冰的小河。
沈铎严快马加鞭赶到时,破庙前已经围了不少人。
他们多是附近村子遭了灾,无家可归暂住在流民所的人。也有一些路过的行人,背着褡裢,单纯看热闹而已。
得易拨开人群,开出一条道,引着沈铎严走了进去。
两人站定在破庙门前,看着里面的动静。
不大的庙内,站了十来个人。左侧是伯思、仲熠,以及几个随从;右侧站着几个短褐打扮的乡邻,把一个小孩子团团围在了中间。
不用猜,那孩子必定是顾书庭。他不时扒头张望,脸上伤疤变成了暗紫色,可依旧看着有些瘆人。
仲熠斜睨他一眼,鄙夷说道:“既然自诩为大丈夫,就该一人做事一人当。闯了祸便离家出走,算什么本事?”
顾书庭没张口,垂下了头。
谁知他身旁一位老者,不卑不亢站了出来:“公子所言差矣,书庭这孩子命苦,几岁上下没了爹妈,现如今又没了祖父。何来离家出走一说?”
“就是,就是,顾家眼下只这一根独苗,福祸只他一人顶着。我们这些乡邻,往日受了顾老先生不少照拂,自是应该护着他些。”
众乡邻纷纷怒目看向对面,更是把顾书庭往身后又拽了拽。
仲熠不服气,刚准备开口辩驳,不料被伯思一把拦住。
伯思走上前,拱手行礼,说道:“几位老伯怕是误会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寻他回家而已。”
“回家?这话倒也奇特,那个夫子如果真的对他好,他干嘛要逃出来?而且脸上还带了如此重的伤?”
“这伤,一看便是被人打的,准是受了虐待,才拼了命逃出来的。”
“就是,把人交给你们,无异于再一次把他推进火坑。那怎么能行?”
众位乡邻越说越大声,门外议论之声渐起,舆论风向,一边倒地偏向了顾书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