燊州城北面环山,南面临湖,城东一条罗水河,贯穿南北。
站在南城门远眺,不远处的金薇湖在月色中,黑黝黝一片,偶尔泛起粼粼微光。
“爹爹,你说的好地方,便是这里?”彩之噘着小嘴抱怨。
深秋的夜风寒透浸骨,彩之不由自主打了一个激灵。
秋风吹起她红色缎面镶白边的斗篷,越发衬得小脸白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冻得。
林玉慈忙弯腰帮她带上风帽,如母鸡护小鸡一样,抬臂把彩之护在自己身旁。
伯思和仲熠两个在城楼上跑来跑去,不时探头往下望,看什么都很新鲜。
林玉慈远远看着,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回头命得易等人,牢牢跟紧了两个皮猴子,生怕昏天黑地,万一踩空了再发生意外。
“如若赏景,倒不如白日天光大亮再来,眼下这黑漆漆的,也看不出什么来。”林玉慈冲沈铎严说道。
沈铎严不以为意,负手而立,看着远处发了会儿呆,抬手指了指前方,说道:“听章主簿说,以前金薇湖旁共有几十个村落,丰收之年,站在城门向南远眺,村落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如天上的星辰。”
林玉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前景物,并非他口中所说的万家灯火,而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漆黑。
月光洒落在湖面上,偶尔风起,吹皱一池秋水,湖面上波光涟漪,才能借着月光看到一丝丝光亮。
林玉慈纳闷看一眼沈铎严,低声问道:“你的意思,今年并非丰年?”
“娘子果真通透。”沈铎严夸完,却重重叹了口气,“今年夏天雨水多,处于下游的金薇湖发了洪涝,临湖数十个村落被淹,灾民数千人。
但凡能够投亲靠友的,皆离乡而去,也有大部老弱病残无依无靠者,有家回不得,一日三餐都无所着落。”
林玉慈听他轻声说来,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沉重。
以往他关心的只有军营、打仗和将士,现如今执掌燊州,原本调兵遣将的人儿,也开始操心起民心疾苦来。
“那该怎么办?开仓放粮,也只能解一时之困。眼下冬日马上就要来临,土地无所产出,大抵熬到来年春耕才行。”林玉慈也发起愁来。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那边伯思、仲熠远远冲他们喊道:“爹爹、娘亲,你们快点过来看。”
扭头望去,他二人正扒在城墙垛口处,探头往下张望,看了两眼,像是发现什么东西,两人低声商量两句,径直绕到楼梯处准备往下走,看样子竟像是准备出城去。
林玉慈刚想制止,不料沈铎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们也下去看看。”说完,抱起彩之,牵着林玉慈也往楼梯处走去。
一家五口下了楼梯,早有值夜守正率领屯兵候在门旁。
沈铎严命人开了城门,领着一家人来到城外。
一门之隔,城门外寒风乍冷,放眼望去,只东边城墙处一地儿亮着烛火。
他们好奇走了过去,只见挨着城墙边搭着一座草棚,棚下两方炉火灶台,灶台上架着两口大锅,锅中有米粥正在沸腾。
粥棚边上迎风翻飞的幌子,上边写着一个“赈”字。
热气蒸腾,粥香四溢,给凄冷的秋冬夜晚增添了丝丝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