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纵然天放大晴,高升太阳带来灼热暖意,但站在冬日的溪水里头还是会冷的。
阮娇娇坐在岸边大石上,觑一眼将裤腿挽起,站在溪水里头弯腰洗涤手中帕子的秦不理,蹙紧眉。
这画面,怎么似曾相似?
等到他站直身子往回转,阮娇娇心头重重一跳,立马将视线抽回,垂下眼。
并不是怕……
好吧,就是怕。
但不是怕他……
算了,其实她就是怕他。
怕他开口责难她,怕他捏着她的双肩质问她怎么没有听他的话,好好待在马车里头。
“手伸出来。”
已经站到她面前的人,这般平声道。
阮娇娇拿捏不好他话里是不是有别的情绪,或者这听起来没有情绪的声音,是不是蕴含着蓄势待发的怒气。
她坐在大石头上,分明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点,却还是不敢看他。咬着唇低垂着眼,乖乖听话,将手伸出去。
手上有血,刚才她惊惶拍掉那只揪着她头发的断手的时候,沾染上的。
想到那被秦不理快刀斩断的手臂,在最后的时刻还紧紧攥着缠着她的发,阮娇娇心跳又急促起来,紧紧闭上眼睛,不敢再低头看自己。
垂落在身前的头发凌乱,秦不理刚才废了巧劲才将那只断手拿开的,她的衣裙上还有被溅上的血迹,脸上也有。
只是脸上的,刚被秦不理擦洗干净。
头发微微被拉扯,阮娇娇受伤的头皮吃痛,睁开眼睛。
甫一睁眼,先看到一只从旁伸过来的手臂,正穿梭在她的乱发之中。
这画面,立即叫阮娇娇想起先前那断手拽着她的画面,不由得骇然惊叫一声,往旁避开。
这一避,忘了自己正坐在大石上,身子一悬空,就往前歪,被秦不理一把妥妥接住。
“滚蛋!会不会出声?!”
阮娇娇这一滑,滑到了秦不理的怀里。秦不理将她后脑一按,埋到他肩颈上,结实双臂搂紧她的肩,高声斥骂那只手的主人。
“我……我就是想给四姑娘梳梳头,瞧,好多被扯断的头发。”
阮娇娇惊魂未定,听得阮雅宁委屈道。
那海寇对妇孺也没个怜惜,扯着阮娇娇的发将她拉出去的时候,手劲极重。后来手被秦不理砍断了,断手的重量也重。
阮娇娇现在还觉得那一侧的头皮又疼又麻,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头发的存在。
“阿医呢?叫他过来。”
阮娇娇吸吸鼻子,听见秦不理这样吩咐人。
远处有一声“哎”传来,医无能提着声音,道:“稍等会儿,权老狗伤了腰,我也先给其他兄弟们看看。四姑娘那儿……四姑娘,你别着急啊!”
阮娇娇想应,低低“嗯”一声之后,喉间却哽咽,先从眼中落下泪来。
她的脸又埋在秦不理颈侧,这一落泪,尽数落尽了秦不理的衣领里头。
就听见秦不理从鼻中喷出一息,挥退周遭的人。
“你们先找个地方休整,洗洗脸洗洗手。阮雅宁,你自己去找戈青给你看颈上的伤。”
阮娇娇一怔,立即想到她先前是因为外头安静了,才偷眼瞧出去的。那会儿的安静,是因为阮雅宁被那海寇挟持了,大刀就架在她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