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小小的喷嚏,被阮娇娇用手掩住。
浑身湿透的人,就算靠着火也还止不住颤抖。
挡不住喷嚏,止不住颤抖,停不下来眼中的泪,阮娇娇觉得今天过得一点都不好。
她想回家。
想回家换下这一身湿衣服,擦干自己的头发,用干爽的大棉被整个包裹自己,抵挡刺痛她骨头的寒意。
然后躺上床,睡觉。
而不是在这个湿冷的山洞里,被一丛大火烘着脸,被一个脸色发臭的男人堵住洞口,避无可避。
“衣服脱下来烤干。”
造成她不愉快的半天的始作俑者紧着眉头,冷声吩咐她。
阮娇娇眼含热泪瞥过去一眼,又极快地撇开视线,垂下脑袋,紧紧环抱自己,没动。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她要是脱了衣服,被他看到了,或者是被别人看到了,她以后还怎么活?
李朝东南一带的女子,向来得到的自由不多,受到的教条约束更甚于东南以外的地方,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按照习俗,女儿一出生,东南六州的人家就给女儿建绣楼,等人满十二,就送到绣楼去,做足不出户待嫁人的笼中鸟,几乎与世隔绝。
嫁给谁,女子自己说了也不算,全由家中父兄做决定。年纪到了,八抬大轿将人从绣楼之中接出来,送到夫家去。
到了夫家,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家相夫教子,继续做笼中雀。
高门贵女和商贾之家的女子世代都是如此,过得看似金贵,看似被呵护,实则全无自由,往后的路子全不由自己选择。
只有穷苦人家的女儿,才为了家中生计在外头打拼,但往往也局限在自己住的县城之中。
而像她这种的,能在外头自由走动,能像男子一样学习、经商、游历,到了大龄还未被父兄随意催嫁的,已经是少之又少的特例。
但那不代表她可以罔顾名节。
毕竟阮家女儿的名节不只是她阮娇娇一个人的事情,还事关阮家。
要是事情被传出去,阮娇娇不敢想象父兄的脸要往哪儿搁。
“我……我要回家……”
落了水,湿了身子,还被秦不理肌肤相亲地从水里捞上来,他甚至还要给她嘴贴嘴地渡气,她迷迷糊糊之中惊惶,一巴掌甩上了他的脸。
也正因为这样,他的神情才不好看。
“衣服弄干再走,穿着湿衣服会染风寒。”
秦不理略凶的话音还没落,阮娇娇又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教养得宜的商贾贵女,举手投足都透着得体,连喷嚏都是用手挡住了口鼻,小小声地发。
像只猫。
“我……我不要,我要……回家……”
还是一只固执的猫。
秦不理往火堆里头再扔了几块木头,拍掉手上的灰,重重喷了一鼻息,往她的衣襟伸出手去。
猫似的人差些龇牙咧嘴,谨慎瞪着他,上身往后仰。
“你……你干嘛?!”
“你不脱,我不介意亲自动手。”
“你……你登徒子!”
阮娇娇羞恼拍开他的手,硕大的泪珠子又从眼里滚落下来。
又哭,她又哭,她怎么有这么多眼泪?
阮娇娇自己也不知道。
但看着秦不理微微眯起的眼睛,那双眼里的不容置喙和危险,叫她意识到,她要是不从了他,他是极有可能真的亲自动手的。
“我……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