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辞青低着头,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身旁沙发陷了下去,寒溪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说……”她犹犹豫豫,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你说,如果没有上一辈的恩怨,我们还能走到一起吗?”
宴辞青无奈地轻笑一声,胸腔里局促压抑,仿佛喘不上气来。
这个问题本身就没有答案。
这世上最残忍的一个词,便是“如果”,先人虚造了一个词,仿佛给后人一道后悔药的引子,却不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如果。
地球上七十多亿人口,全青州人口上千万,茫茫人海,没有前世仇怨的牵扯,又怎么会遇见呢。
即便有擦肩而过的机缘,也不见得就能入了谁的眼。
宴辞青比她清醒得多,他仰脖又喝下半杯,偏头看她,问道:“那你现在恨我吗?”
寒溪眨了眨眼,“为什么要恨你?”
“你父母都因为……我父亲而死,你恨我,我也没什么怨言。”
寒溪却摇了摇头,“一码归一码,他是他,你是你,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宴辞青心头微暖,却依旧自嘲,“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如果早知道你跟我结婚,是怀着那样的目的,那一晚……”
他顿下没再说话,多少有些遗憾吧。
他这人心高气傲,对于另一半的爱,也要求全身心。
早知寒溪怀揣了报仇的目的,他宁可和她清清白白的,并不是多么高尚,只是不愿他所珍视的爱情里掺杂上其他私欲。
得了她的身子,却不能得到她的心,跟禽兽有什么两样呢。
“我是自愿的。”
寒溪很突兀地辩解,说完脸热心跳,本该避开他的视线,却痴缠着不愿挪开分毫。
她说:“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在一起这么久,你从没强迫我做过什么。如果我彻头彻尾地骗你,我会内疚的。”
“内疚?”他愕然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有些羞窘,那些话在旁人面前,她一个字也不敢提,可是她知道,如果今晚不说出来,只怕以后再没机会了。
她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壮了壮胆,继续说道:“我想,骗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一没钱,二没权,除了自己也没别的了。老天爷很公平,得到的同时,也注定会失去点什么。我希望,你以后再想起我来时,没有那么恨我。”
仅仅如此吗?
也不全然。
那一刻,她也是有私心的。那么完美的一个人,隔了深仇旧恨,以后再不会属于她了,她想在他心上刻上自己的印记,不仅仅是仇恨怨怼的印记,还有旖旎和缠绵。
往常酒量并不算太小,可今儿好像还没喝多少,已经有点头晕了。脑袋木木的,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宴辞青起身想去拿杯冰水喝,可是起得太猛,瞬间觉得天旋地转,原地晃了两圈,重又跌坐进沙发里。
“想喝水对不对,我去帮你拿。”
寒溪站起身,踉跄着走向冰箱,拿来一瓶水,一边走一边拧开,等不及来到宴辞青跟前,已经摇摇晃晃递了过来。
扑扑洒洒,宴辞青胸口的衬衣湿了好大一片。
“不好意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寒溪慌慌张张抽出纸巾帮他擦拭,可是,越擦越湿,额头掌心都开始冒汗了。
她怯生生抬眼看他,不期然落进他深沉幽暗的双眸之中。
“我自己来。”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寒溪哦了一声,手忙脚乱从他身上下来,狼狈地挪到旁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