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妄念
原来,青宸和玄铮离开北溟时,云渊担心她路上再遇狂风暴,去了趟石堡后,就悄然离开峡谷,疾速追赶他们。等远远看见了他们,他便保持距离跟在后面,直到看她安然飞出黑岩山谷,这才折返。
然而这整整一天,他难耐思念,待处理好一切事务,又疾速赶往望海镇,找到她下榻过的客栈。幸好,她果然在那!
此刻,他将青宸抱在怀里,感受到她熟悉的气息,被她牵走许久的心才终于落回原处。
听他说罢,青宸嘟囔道:“才分开一天不到。”
“一个时辰都难熬。”云渊说着最真实的心声。
之前与她分开五年,父亲身体每况愈下,许多事务都落在他身上。白天他十分忙碌,以为真能忘了她。可到晚上,压抑的思念便会放大无数倍,如海啸般反扑回来,将他吞噬。
思念是刺心的针,扎得他辗转难眠。枕边的桂子香粉伴他入梦,在梦里一遍遍回溯有她的点滴。醒来后,他像被抽空了魂灵。
从决心忘记,到放弃忘记,再到剜骨炼珠,钻心剧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他要北溟安定,也要与她携手余生。
是无法实现的妄念,他便步步筹谋。从流浪少年成为玄洲掌门,同样难如登天,他也做到了不是吗?
意外的是,她比计划提前出现了。
终于费尽心机追回她,刚相处半个夜晚,天一亮他们又拉开了距离。
才半夜,怎么够?
眼下,他恨不能时时与她相伴。
青宸倚在他怀里,指尖划过他的衣襟,你再送浔娥和阿愿前来团聚。我仔细想过,突然提出两族议和,定会遭到反对。不如借这些事由,让龙犼两族先尝试接触。”
“今日你对浔娥说那些,我便猜到你想慢慢开放望海镇。”云渊低声应道,“其实在北溟荒原深处,有不少古溟遗留的稀有矿晶,能炼器炼药,帮助修行。到时我派人带些矿晶过来找你。若能放开交易,无数修行者都能受益。”
“嗯,以后望海镇的确可以逐步开放通商,”青宸望着他,眼眸璀璨晶亮,“总之,两族先尝试相处,待水到渠成,再用一纸议和契约摆到明面。”
云渊长长一叹,说得发自肺腑:“遇到你,真是一生之幸。”
“云少主,你说话越发肉麻了。”青宸假作嫌弃。
他蹙起眉,温声问道:“能不能换个称呼?以前叫掌门,现在又叫少主,许多人都这般唤我,一点都不特别。”
“那叫……阿渊?”青宸偏头问。
云渊依然摇头。
“你以前说过让我叫阿渊的。”她嘟囔道。
“叫夫君最好。”云渊眸色温柔,说得面不改色。
“不要,”青宸别过头,“又没嫁给你。”
“迟早嫁我,不耽误先改称呼。”
“不要,”青宸的胳膊都起了鸡皮疙瘩。她小声嗔恼:“你变了!以前那般光风霁月,现在尽说狂浪之语……”话音未落,她便被云渊一把抱起,后背抵到墙上。
“呀!”她压低惊呼。身子悬空,她只好紧搂他的脖颈,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
云渊托着她,昂头看她,坦诚低语:“以前都是伪装,心中恨不能亲近你,把你剥开吃净,你不知我忍得有多难受。”
这张容色倾城的脸,神色与以前一样雅洁端正,话语却越发离谱。青宸不是轻易害羞之人,都听得面红耳赤。
“青青,”他低声唤着,又要凑近。
青宸迅速挡住他的嘴唇。她眨了眨眼,说道:“望海镇若突然下雨,就不好解释了。”
云渊弯起桃花眼:“只亲一下,不会下雨。”
他的气息从指缝间溢出,弄得手心酥痒。青宸心下一软,刚挪开手,便被他吻住嘴唇。他的吻热烈绵长,要把她身上沾染的陌生气息赶走,重新留下专属于他的痕迹。
青宸纵容着他的攫取,渐渐沉溺忘我。许久,她回过神来,轻哼着漏出不满:“又骗我,哪是只亲一下。”她都无奈了。都说犼族类犬,原来,拨开他外层淡漠清冷的雾,里面竟是耍赖黏人的性子。
云渊一直托着她抵在墙上,亲得痴缠。若不是t脑中还绷着一根弦,告诫此时此地不合时宜,不可失控,他恨不得一直赖着不放手。
失而复得,才知有多爱她。
愿献上一切只求她开怀。
愿送出性命以换她平安。
她一颦一笑皆能牵动心绪。
她在,便天地明媚。她不在,便思之若狂。
两人正黏在一起时,忽然传来“咚咚”敲门声。青宸浑身一震,立时清醒。云渊也瞬间冷静,冷眸侧首。
“殿下歇息了吗?”玄铮在门外问道。
房里燃着灯,她显然没有歇下。青宸只能应道:“将军何事?”
“末将有事,想请殿下当面商议。”
青宸不禁好奇,什么事白天没说完,现在都入夜了,玄铮又从平时住的军营跑来客栈找她。云渊眼眸微眯,刚张口,就被她迅速捂住嘴。
她用嘴型无声说道:别说话,玄铮耳力极好。
“将军稍等。”青宸挣开云渊的怀抱,示意他赶紧从窗户出去。云渊无奈蹙眉,却只能依她。见他身影消失在窗外,她松了口气,又察觉房里飘散着淡淡桂子香。若开门,定会被玄铮察觉。
“殿下?”玄铮在门外又唤,声音里已有三分警惕。
“啊,我脱了鞋看书呢,正在穿鞋。”青宸连忙施法御风,将房里香味全数散出窗外,确认再没异常后,才去开了门。外面的玄铮眉头紧锁,门开后连忙上下打量她,又伸头在室内左右查看。
“将军在看什么?”青宸探问。
“末将方才听到房里有异响,殿下可注意到?”
“我一直在看书,什么异常都没有。”青宸移开话题,“将军专程来找我,所为何事?”
玄铮确认了房里空无一人,才迟疑着说道:“思来想去,还是想与殿下商量,那几个蜃族的事情,就交给末将来办吧。望海镇条件简陋,实在是怠慢了殿下。还请您先回圣殿,以免主上挂心。”
青宸眸色一凉,打量起他:“以前在外游历时,我住过许多比这更差的地方,从不嫌弃。而且以前我游历许久,二姐也从不挂心,这次又怎会挂心我?将军是想赶我走?”
“末将绝无此意!”玄铮连忙摆手。他想了想,又道:“先前,末将奉主上之命,调查犼魔为何潜入玄洲。今已探得缘由,此事干系重大,须即刻把犼魔对玄洲的威胁报知主上!恳请殿下替末将回圣殿一趟,呈报此事。”
“我说过,云渊虽知晓玄洲的秘密,但他并没有破坏玄洲的打算。”青宸的声音冷淡下来,“他亲口向我保证过,所以我想给他一个机会。将军也可以与我一道,看看他的诚意。”
“果然如此……”玄铮缓缓摇头,眸中浮起痛心,“那厮果然又蛊惑了殿下……殿下明道那群犼魔的企图,但昨夜之后,竟开始百般维护犼魔!想来,唯有蛊惑……”
“将军,我很清醒!”青宸肃然打断。
“殿下以前就被犼魔蛊惑过!那时您并没意识到自己被蛊惑了吧!这就是蛊惑的可怕之处!与其将来追悔,不如及时抽身。”玄铮撩开衣摆单膝跪下,朝青宸拱手,“殿下,请回圣殿吧!”
青宸盯着玄铮,他脸上有痛心、有担忧、有烦躁,就是没有理解和信任。无论怎么说,他都觉得她帮云渊说话,就是因为被蛊惑了。这简直像凿在他识海里的刻印,怎么都无法消除。但玄铮执掌妖兵兵营,行事又绕不过他。
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她长长叹了口气,转身说道:“我暂时不走,将军也别试图绑我走。再说一遍,犼族虽然不喜龙族,但云渊对龙族没有恶意,也会管束手下。你哪怕只信我三分,也可以试着看看,云渊到底是怎样的人。”
但玄铮却满脸懊悔:“都怪末将失职,昨夜没有坚持去找殿下,以至如此。蛊惑没有解药,只有远离才能自行清醒。殿下,回圣殿吧!”
这简直是鸡同鸭讲!没法说了!青宸深深无奈了,也不想再辩:“近日将军奔波辛苦,早些回去休息吧。”
见她下了逐客令,玄铮重重叹气:“末将告辞。”他沮丧起身,退出去关上了门。外面脚步渐远,青宸扶在窗边,见玄铮的身影消失在昏暗街道。
周围重归宁静。
青宸朝窗外四下探看,却听屋门“吱呀”打开,她忙回头,竟见云渊推门而入。“你怎从这进来了?”她疾步走到他面前。
他弯起唇角:“我一直在隔壁空房间。”
“那你岂不是都听到了……”青宸声音渐小,忽被云渊揽入怀中。
“谢谢你。”他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