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到盛京，晏昭回就秘密地前往姜月窈下榻的宅院。可谁知，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六个四人擡的檀木箱，整整齐齐地放在庭院里。
打开的箱子里，是堆得满满当当、几乎要合不上盖的绫罗绸缎、奇珍异宝，明晃晃的金光刺人眼。
姜诚讪笑着，道：“这是十一郎君打算送来的纳彩礼，说是先运过来让窈娘过目，看看还缺什么。”
纳彩礼才是六礼的第一礼，压根还没到聘礼这一环呢。
姜诚严格来算，还是晏昭回的下属，他当然不敢擅作主张。
晏昭回：“……”
十一怎么不把他的藏宝库，连着他家一起烧了呢！
晏昭回当即跟姜月窈和十一私下会谈，开宗明义地反对：“不行。”
“哦。”十一不为所动，瞥眼看他：“你有更好的办法？”
十一已经弄明白三书六聘都是什么章程。虽然姜月窈在明面上没法认回晏昭回，但晏昭回毕竟是她的亲哥哥。十一觉着，晏昭回虽然不怎么讨喜，但于情于理总得告诉他一声。
果然，晏昭回可当真不讨喜啊。
十一丝毫没有遮掩这点嫌弃。
晏昭回有些心梗，眉心愈发紧锁。
可他偏偏还无法反驳。
首先，他无法暴露自己跟姜月窈的关系，否则岂非欺骗信王府？
姜月窈的亲眷，就只剩下姜诚。
先不说姜诚的身份尴尬，身为叔父，和侄女一同住在御香殿，总会惹来非议。更何况，姜诚并不会武功。姜月窈先前遇险，只怕随时都会置身于危险之中。
十一用无数次为她以身涉险证明了，他的的确确是保护她的绝佳人选。
“窈窈，你先出去，我跟十一单独聊聊。”晏昭回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温声对一旁当小鹌鹑的姜月窈道。
姜月窈迟疑片刻，还是擡起头来，道：“哥哥，你可以说给我听的。”
她想留下来。
“这件事，窈窈才最有做主的权力。”十一点了点头：“若真要走，该走的也不是她。”
十一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看着晏昭回的脸上，写满了他未尽之言：“该走的是你。”
晏昭回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说不动眼前的两个人，道：“十一，你要以什么身份跟窈窈成亲？”
“隐刃阁已陷入内乱，从前隐刃阁替你安排用来当幌子的琼崖郡富户养子的身份，如今于你反而是一个累赘。否则，论理，你们成亲还需要拜你的‘养父’这位高堂。”
“哪怕说你义父意外身亡，所以嫁娶由你。可如果他去世不到一年，你还在热孝期，不能成亲。”
晏昭回紧盯着十一，哪怕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棘手的障碍，但他还是很希望能在这个少年胸有成竹的脸上，看到一丝裂缝。
然而，他落在十一身上的希望吧，总是落空。
“我知道。”十一神色笃定地道：“所以我让他们给我换了个义父。秦大当家，你也见过他。”
以他的身份，以及秦尽忠的鼎力支持，哪怕并不是所有的伏海卫都认他当少主，但这件不涉及核心利益的小事，还是做得成的。
姜月窈忙不叠地点头：“哥哥，秦大当家是个很好的人。”
光是冲着秦尽忠的那一声道谢，姜月窈就觉得此人可交。
“唯一的问题是，我的婚事不能大张旗鼓。”姜月窈接着道：“如今情况特殊，非比寻常。”
姜月窈想了想，道：“我在想，最好是能用我失踪、十一救下我的名义，把我们订亲的日子往前挪，以显得我们早有婚约，并非为了应对御香殿的新规而特意成亲。”
“十一，六擡纳彩礼已经够令人咋舌。你要是给我一百零八擡聘礼，我们就太引人注目了，会不会反而惹火烧身？”姜月窈犹疑地道：“事急从权，还是一切从简吧。”
“不行！”这一次，晏昭回和十一倒是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又立刻挪开视线。
“一百零八擡聘礼是上限，不然我还嫌少呢。”十一撇撇嘴，嘟囔道。
他这么多年攒下的东西，本来都是窈窈的。
谁知道盛京的聘礼居然还有规矩。
“这是你的人生大事，怎能轻率。”晏昭回也开口道：“你们婚约早定，不过你故里在盛京，所以你们打算等来盛京故地重游后，再成亲。恰好你通过四方香会，本就该来盛京，一切实乃天赐。”
“这样的说辞，谁都挑不出刺来。”晏昭回宽慰她，道：“你放心，爹爹和阿娘留给你的嫁妆不会比聘礼少，哥哥都会帮你安排妥当。”
姜月窈张了张口：“可是……”
“没什么可是，就这么说定了。”晏昭回起身，他也不再跟十一来回拉扯。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拒绝也没用。
“只是，十一，你得换个名字。你跟窈窈的婚书上，总不能写着数字‘十一’。”不过，临走前，晏昭回还是忍不住刺十一两句。
十一耸耸肩，不以为然地应下。
这油盐不进的臭小子！
晏昭回没忍住，与十一擦肩而过时，用只有他们俩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道：“还有，成亲归成亲，你可别想着立刻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