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在查明解法之前,你不必追杀第五殿了。”阁主当机立断地道。
“父亲!”少阁主愕然地急声唤道。
阁主冷冷地扫他一眼,目光中的威压,让少阁主紧咬牙关,不再开口。
“所以,他不是非死不可?”十一蹙眉问道,他可从来不觉得,阁主会因为怕任务太难,而让他放弃杀人。
阁主教他的,从来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除非,杀第五殿的风险远远胜过让他活着。
“第一殿意图篡位,与第五殿勾结,令第五殿给我下毒。他的确该死。”阁主转而看向十一,道:“十一,这就是我给你下追杀令,非要杀他的原因。”
少阁主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十一也没有说话。
十殿阎王里,晏昭回擅长用毒,武功最弱,所以,晏昭回始终待在纠伦宫内,从未离开,甚至连两仪岛在哪儿都不知道。
第一殿又不是什么聪明人,晏昭回得多想不开,才会跟第一殿勾结,去谋害阁主?
但十一很清楚,这就是他能从阁主这儿获得的最终答案。
“不过,我们大可徐徐图之,不必莽撞着急。”阁主缓声道。
“第五殿并不知道两仪岛在哪儿,对隐刃阁不会有实质威胁。而且,他已经投身在信王世子门下,杀起来很麻烦。”
“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去做。”阁主平静地道。
“什么更重要的事?如果是新的追杀令,最好早点下,我可以早点做完。”十一脸色微垮。
“怎么?”阁主捕捉到少年情绪中细微的急切,敏锐地问道。
“我想回家躺着。”十一直白地回答。
他都没能好好地跟窈窈腻歪在一起。
“回家啊。”阁主笑了一下:“你是该想家了。回去吧,一时半会不会有新的追杀令。要杀的人,我还在找他们的下落,等找到了,再告诉你。”
“昂。”十一欣然应允,想了一下,道:“不过,下次要杀的人,跟第五殿有关吗?若是有关,难免他们不会用同样的阵法。”
“没关系。不过些许丧家之犬。”阁主摇了摇头,神色淡然地回道:“至于那个阵法,我会即刻命人着手开始研究。”
“喔,那就好。毕竟,那个阵法让我分不清……”十一停顿了一会儿,看着阁主,忽而问道:“在我脑子里浮现出的声音和画面,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记忆。”
“多半是噩梦吧。”阁主神容温和地回答:“毕竟,老第五殿在乞丐庙里捡到你的时候,你不过三四岁。三四岁的小儿,能记得什么事儿?”
“只怕你梦里的‘阿娘’,压根不是你亲娘。或许只是贴身照顾你的婢女,更有可能是纠伦宫其他已经疯癫的药人。”
“幸而老第五殿发觉你根骨奇佳,既拿你试药,又为了让你强身健体,而教你习武,才让你有杀穿纠伦宫的机会。”
成王败寇,阁主提及十一屠尽纠伦宫,神色如常。
“如此,我才能知道你的存在。也只可惜,直到那时,我才知道。”阁主叹息一声,反而为没有及时把十一带回主阁,而感到颇为遗憾。
“再说,哪怕是记忆,想来也无关紧要。”阁主轻呵一声,声音显出几分冷意。
“十一,想必你脑海里想起来的画面,全然是噩梦吧?”
“你要明白,哪怕你想起来的人,真的是你所谓的‘阿娘’,她把你丢下的那一刻,就已全然不顾你的死活。更不用说,你从来没有提及的‘父亲’。”
阁主的声音冷硬如铁:“这样的爹娘,就算你现在想起一二,也只能称得上是噩梦。”
“这样啊。”十一目光微敛,转身摇了摇手,道:“那我就不管了。”
阁主见他转身就走,也不以为忤,反倒笑着点点头:“去吧,多在家待一会儿。”
“十一,规矩不可废。”倒是少阁主眼看他就要扬长而去,立即高声道:“你杀第五殿失手,须去刑堂领罚!”
他厌恶十一这般我行我素的模样,全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更不用提恭恭敬敬地把他当做主子。他更厌恶父亲对十一的纵容,仿佛他们才是真正的父子。
“哦。”十一没有回头,只应一声,便扬长而去。
*
踏出正殿,正午的骄阳照在他的身上,可十一没有感受到半分暖意,只觉察出秋日的冷冽。
阁主的话,他很熟悉。毕竟,从有记忆起,他听到的就是这样的故事。
可窈窈对这个故事,斩钉截铁地说了“不”。
在海船上时,窈窈说过。
至少有人,说不定就是他的阿娘,一定曾对他很上心。
当刑堂带刺的长鞭落在他的背上,重新撕开他刚刚结痂的伤口,十一除却生理性的肌肉紧绷发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想窈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