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窈四顾一番,正打算换个地方买香材,忽而听见十一沉声道:“有人在跟踪我们。”
他伸手拿过她手中的提盒,顺势附耳轻声:“别回头。”
姜月窈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心里一咯噔,怀疑是史老爷派人在跟踪她。她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得去添香坊。”
如果她什么都没买就走,反倒显得她是刻意来这儿跟信王世子偶遇的。或许,她进了添香坊,跟踪的人就会离开。
姜月窈说罢,带着十一往添香坊里走。
添香坊是一幢两层楼的商铺,一楼卖各种常见的香材与香品,二楼才是招待贵客的地方。因为溪源香会将近,添香坊一楼人流如织。
踏入添香坊时,姜月窈擡首看了眼十一的脸色,见他神色依然肃穆,她立刻明白跟踪的人没走。
“劳驾,我想要买茅香三两、决明和辛夷各一两五钱,豆蔻一两,闹羊花和青藤香各五钱。”姜月窈请店小二替她打包香材。
她留了个心眼,没有只报制作迷魂香的香材。
制作迷魂香常用的闹羊花和肉蔻,实则也可用于制作驱蛇粉。她索性一并报上制作驱蛇粉常用的决明和青藤香,再添上茅香和辛夷这两味最常用的香材。既能混淆视听,又能拖延时间。
只是,再怎么拖延,也有打包完成的时候。
姜月窈仔细地查验每一种香材,最终只能点头,请店小二替她装起来。
在等香材的时间里,她观察到添香坊有后门。可是,这儿人来人往,后门口还有杂役,她从没有甩开跟踪的经验,一时没想出来她们该怎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时间有限,她先前以给人带药为理由,推拒信王世子的邀约,总不能这时在添香坊闲逛。
眼瞧着店小二就要打包好香材,姜月窈轻咬嘴唇,不知所措地看向十一,正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好主意,却恰与他视线交汇。
“买好了?”十一神色自若地问道。
姜月窈从店小二手中接过一串纸包的香材,点点头。
见他胸有成竹,她顿时觉得大有希望。她压低声音,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雀跃:“你想到好办法啦?”
十一看着她。她目光盈盈,像准备去偷鱼的小猫儿似的,又清亮欣然,又藏着黠。
“昂。”十一唇角勾了勾。
他指尖微动,姜月窈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在十一应声的下一瞬,她就听见有人“哎哟”地恼怒唤了一声:“谁打我?”可紧跟着,却是这人惊喜的呼声:“金珠!”
叮叮咚咚的声音砸落在柜架上,这两个字配合着这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就像往火里添了把柴,火苗呼啦窜得天高。
姜月窈都下意识地循声而望,更不用说其他人。
“金珠?哪来的金珠?”众人蜂拥而上,就连后门口的杂役也不例外。
人群将中道堵得水泄不通,彻底阻隔门外人的视线。
姜月窈还没回过神来,一只强健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趁着人群混乱拥趸之际,带着她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
直到坐在踏雪身上,迎风往云岫间赶,姜月窈才回过神来,心疼地道:“十一,你是不是撒了很多金珠?”
“都怪我,我这次大概坏了史老爷的好事,他们肯定是冲着我来的。”姜月窈愧疚地道:“十一,我们先记着账,等以后我……”
姜月窈心知肚明,最现实的事,就是等以后她成亲拿到嫁妆。十一是为助她脱困才撒金珠,她可以用嫁妆还给他。
她努力参加溪源香会,不也正是为一桩好婚事吗?
可“成亲”二字莫名苦涩,在她唇齿间打转,怎么都说不出口。
在她犹豫的间隙,十一不满地插话:“你怎么不说是那个什么世子派的人?”
“信王世子?”姜月窈微愣,十一的重点和自己的简直南辕北辙。
不过,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道:“应该不是信王世子。他位高权重,想知道什么,大可直接问我,或者派人光明正大地送我们回来,没必要跟踪。”
姜月窈想起在水榭时十一对信王世子好似有敌意,她想了想,开解道:“你想喔,在水榭里,史老爷话里有话,于是信王世子没有当着他的面多说什么,而是让管事私下来提点我们。由此可见,信王世子其实不想让史老爷知道太多。”
“呵。”背后的少年自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呵,不快地道:“你怎么替他说那么多话。”
十一当然知道姜月窈说的在理,可他就是心里不爽。
“是不是因为他送了你礼物?”十一蠢蠢欲动,很想把系在马侧、钟平送的提盒踹下去。
但他最终,也只是穿过姜月窈的腰际,握住她的右手,翻开,将装满他所有家当的荷包塞进她的掌心,不服气地道:“喏,我的礼物肯定更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