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那晚,恰是新月。新月窈窕,意喻娴静美好。再加上,‘善心曰窈,善色曰窕’,爹爹和娘亲更希望我美在于心,所以给我取名为‘月窈’。”
“姜、月、窈。”姜月窈写完,用手指一一点着每个字,指给他看。末了,她朝十一莞尔一笑:“十一,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啦。”
而且还知道由来,姜月窈在心里默默地道。孙大太太他们可不关心这个。
“姜、月、窈。”十一看着坑坑洼洼的小木桌上未干的水渍,一个字一个字地跟着她呢喃。
分明是她自己先这样念的,可听十一将每一个字都念得这么认真,姜月窈莫名地觉得有些耳热。
她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耳朵,见十一看她,她的手顺着侧颊滑落,放在腹前轻轻地绞着衣袖:“不过,不过在嬷嬷还有其他人面前,你还是要叫我‘姜姑娘’。”
既已告诉他自己的姓名,姜月窈就不想再说起那些郎君和女郎之间的规矩,怪别扭的。可她一时犯愁,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谁知十一痛快地颔首:“哦。”
在隐刃阁里,从来只有代号,没有姓名,没有人会将真实的名字互通有无。不过,大部分人除了代号外,大概都有一个名字。除了他。
十一了然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这番话他说来光明磊落,可落在姜月窈耳中,却令她心头一跳。
这、这算哪门子的“秘密”呀?
“秘密”这个词念起来黏糊糊的,像藕断后连绵的丝。不该用在她与他,这样的女郎和郎君身上。
姜月窈正要解释,忽而听见门口传来章嬷嬷的声音:“石郎君,怎么样?还吃得惯吗?”
姜月窈一甩袖,慌乱地拭去桌上的字迹。
“他、他吃得挺好的。”姜月窈越俎代庖,匆匆站起身来,胡乱地朝十一福了福,低头快速往门外走去:“嬷嬷,我有些困。明天一早我就要去池边摘佩兰,就先、先睡了。”
要是被嬷嬷看到她面赤如丹,可就遭了。
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头也不回地埋入夜色中。
直到回到正房,她关上门,后背抵着门,心仍噗通噗通地跳得很快。
这一下,倒仿佛坐实了“秘密”二字。
她双手轻捂着脸颊,恨不能再不擡头。
*
只可惜,姜月窈不仅需要擡头,而且,翌日清晨,她还得顶着青黑的眼眶,跟十一打招呼。
章嬷嬷已先行一步下山去找老吴家的,临走前替他们烙了两张饼充饥。
她在门前演练了好一会儿,确保自己能若无其事地把烙饼递给十一,然后才挎着采佩兰用的提篮,拿帕子捏着两张烙饼,推门而出。
“十一,嬷嬷给你烙了饼充饥……你怎么把褥子卷起来了?”姜月窈将昨晚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抛之脑后,错愕地看着他。
本来,一切都按演练好的来,可谁曾想,十一从东厢房走出来,他的背上竟背着一卷褥子。
喔,气味怪怪的,她没闻过。姜月窈困惑不已。
十一恹恹地看她一眼,她看起来一脸迷茫,什么都不知道。十一移开视线,闷闷地道:“弄脏了,我要去池边洗。”
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但明明就该怪她的。
她昨晚匆匆逃走,他知道她在害羞。
他没明白,他说她的名字是他们之间的秘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害得他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脑后,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害羞的模样。脸红扑扑的,胜似枝头的红果,看起来又好捏又好咬。
哪怕他翻个身,也能透过窗纸上的豁口,看夜空上高挂的新月——新月窈窕,还是想到她。
只不过,新月如钩,是极细的一弯。它摇摇欲坠地垂在夜空,因而月华浅淡,好像离人间迢迢,很远很远。
但姜月窈离他很近。
近得跑进他的梦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笑,软软地唤他“十一”。
梦里的他才不忍,戳一戳她脸颊上的小梨涡,捏捏她熟桃似的脸颊。她便像他横抱她时那样,害羞地把头埋进他怀里,紧贴着他。她甚至还作怪地在他的心口,一笔一划地写她的名字。
姜、月、窈。
她那样软,又那样热,他的胸口酥酥麻麻,只觉得她窝在自己的怀里,身段软得都能掐出水来。
这下好了。
一觉醒来,他就发现自己的亵裤和褥子上湿湿的。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他不明白为什么。
真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