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司昭,脸上是不满。
司昭认出是刘安荷,她解释:“刘玉堂按寸收费,一寸一两。”
刘玉堂收费贵得惊人,且他只给那些老爷太太们画画,闺中女子作画,似乎很少。
“听闻刘玉堂画图,通用八尺整绢。“刘安荷抬头,十二扇四季花鸟屏风在门口漏进来的光里泛着蛤粉光泽,她的声音清晰:“这么一算,还是划算的。”
“抱歉,想来是坊中没有说清楚。那小姐,可还是要继续?”
司昭面色不动,轻声,一幅你可以重新考虑的神情。
刘安荷就一窒,立了眉毛,就要喝斥。小小一个画工,竟然敢如此同主人家说话,这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算了。就让她先画吧。如果画得好,也不算贵。”
一旁的宋春凤制止,她很是好奇。素素那幅画,确实让她心里发痒,她只见过祠堂里悬挂的那些祖宗画,一板一眼的,看着都一样,没什么趣。听闻楼里那些姑娘,常叫人给自己绘小小像,一个比一个好看。可惜那些画师都是男子,她们这些闺阁小姐碍于名声,没有机会能绘那样的小像。
眼前这个小画工,是个女子,竟能抢了那些风流画师的名头,自然得试一试。
司昭也不啰嗦,立刻铺纸开画。
菱花槅扇支起半扇,外头的冷风时不时地灌进来。司昭笔尖在砚台里多蘸了几下,这墨汁天冷,有些凝住。她脱下了外头的厚夹袄,里头是一件棉比甲,袖子卷了起来,衣裳穿得太厚,影响运笔,每次她画画,都把外裳脱掉,只是,这屋子里不够暖和,握着狼毫的手指冷得像冰,她稳稳地,细心地勾眉梢。
宋春凤端坐在铺着棉垫子的榆木圈椅上,脚下一个火盆。
刘安荷正拿火箸小心翼翼地拨弄着火盆里的炭火。火星子噼啪一响,她忙向后缩了缩。
“你仔细些,”宋春凤说着,指着那盘子山药片:“快把这个烘上,我特意叫她们用蜜渍了牛乳的。”
刘安荷便将山药片一一排在火盆边缘的铁丝蒙子上,那蒙子早已烤得温热。山药片渐渐卷了边,泛起金黄,混着牛乳的甜香逸出来。
刘安荷又从荷包里掏出个小纸包,展开是几枚小巧的松瓤鹅油卷,酥皮层层叠叠,透出暗红的松子粒。
宋春凤“噗嗤”笑出声:“真是个馋劳胚子,这油汪汪的东西,也亏你揣在怀里。”话虽如此,却还是接过来,用银钗穿了,在炭火上慢慢转着烤。鹅油受热滴落,嗤地激起一缕细烟,满室顿时弥漫开一股丰腴的焦香。
“且慢些吃,”
两人挤在一处,顾不得烫,小心吹着气各执起一枚。内里温热的鹅油混合着奶味的香气瞬间溢满屋子,俩人眯着眼,吃得欢快,又叫了小丫鬟来,叫送一盏牛乳来。
细微的咀嚼声和偶尔迸裂的炭响,司昭凝神挥毫,不时抬眼看一眼宋春凤。
俩人一时吃完,无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姨妈来接你了?”